江冽塵道:「當然不夠,今天滅的是安家莊,以後你還得繼續殺下去,殺更多的人,聽着無數冤魂在你劍底哀號。直到你的武功足夠強,強到足以殺死我為止。不過造下這許多殺孽,等你死後下了地獄,也再無望得到寬恕。或許便是一個魂魄灰飛煙滅的下場。但你的子孫後代,從此皆可平安過活。我知道佛家有犧牲個體,以利萬民之想。假如你不願捨棄自我,則足能說明,你眼下的好心也是作假,不過都是些偽裝出來的善念。」
玄霜不由仰天大笑,笑得涕泗橫流,道:「很好,很好。知道了註定的結局,我還怕什麼?我落到那般境地,都是給你害的。既然如此,難道我不該先報仇?好歹拼得個玉石俱焚!不錯,我的確應該殺了你。喂,別置身事外,隨我一起進去罷。」見他一副鄙夷的眼神,又加了一句:「別誤會,我並沒指望你幫我。我只想讓你看看,經你一手栽培出的弟子,哼……可以冷血到什麼地步。而且你應該仔細看看我的招式,再就此指點幾句,找出疏漏之處,以便我改正。」江冽塵道:「有理。那就走罷。」瞟了他仍然淌着鮮血的拳頭一眼,淡淡道:「首先,你的劍永遠只能指向外人。弄傷自己泄憤,是最蠢的行為,沒有人會因此可憐你。」玄霜冷笑道:「你以為怎地?這一拳,不過是在打醒以前那個愚昧無知的我罷了。」
此時天空澄靜,頭頂還能隱約看到幾朵白雲。墨染蒼穹,深藍幽邃。一輪明月掛在枝頭,仍在向世間投灑着柔和的清輝,卻不知此時此刻,在人間界的某處山莊,正發生着怎樣一幕慘絕人寰的殺戮。數十條曾經鮮活的生命,在轉瞬間流逝。冤魂的哀啼聲,打不破夜的靜謐,道不盡這滿腔的含恨苦楚。幾個時辰之後,黑沉沉的夜空中隱約映出一片澄紅的亮色,恍惚看來,猶如給靜夜注入一抹生機。誰又能知,那點紅光在地下正是熊熊烈焰,燒盡了莊園田畝,焚盡了公道正義。上界無意插手,冥界無路收歸;天不言,地不語,明月仍如玉盤,照射着滿目瘡痍的土地。仿佛剛才的一切,從來未曾發生。
兩個人影從火光中走出,其中一人渾身浴血,手中也握着一把沾滿了血的短劍,仍止不住發抖。江冽塵行出甚遠,又回望了一眼沖天的火光,自語道:「這情形倒似當日……」等得醒覺,立即收住了口。暗中咒罵,不知今天是中了什麼邪,怎會接二連三的想起七年前滅無影山莊的一幕?
這一路上,兩人始終沉默不語,直等走回了紫禁城左近那片林子。玄霜已將下唇咬至流血,短劍脫手滑落,在地上發出「錚」的一響。
江冽塵轉過視線,冷冷道:「沒出息,連兵器也握不住,隨時就是你的死期。」玄霜清了幾次嗓子,好不容易才將音調恢復平穩,道:「我才剛做得這一件大事,難以自控,也是正常的。你怎麼也不……多鼓勵我兩句?」江冽塵道:「荒謬!本座從不講無謂廢話。」
玄霜哼了一聲,道:「行,那就來說點正經的。你看我剛才的功夫怎樣?」
江冽塵道:「在你看來,或許已值得自滿。但對本座而言,根本就是破綻百出,不值一提。滅得了安家莊,是因那群老弱婦孺手無縛雞之力,算不上你的本事,你最好給我記清楚了。」玄霜朝天翻個白眼,道:「幹什麼啊?湯師父都說了,教徒弟該以鼓勵為主。你就會打擊我,說幾句好聽的會死?」江冽塵道:「一味誇獎,只能讓你沉浸在虛幻自得之中,全無意義。」玄霜下意識辯解道:「別的不值錢,但連你也說了,那安老莊主的功夫還是不錯的。他也敗在我劍下,這總該算作真本事了罷?」
腦中又想到自己將劍抵住他胸膛之時,那安老莊主一雙正氣凜然的雙眼看得他心中直發虛,不敢對視。安莊主卻又長聲大笑,道:「七煞魔頭,天佑我正道大興!你今日可以殺我,明日仍有千百人起來反抗。一統天下的美夢,早晚會有人來打破。你若執意走魔道,便是我等盡數血戰而亡,也絕不向你俯首稱臣!」江冽塵視線翻起,冷冷的落在他臉上,道:「囉嗦。本座千秋基業,豈是你這等無知鼠輩所能理解。給我殺了!」最後一句是向玄霜下令。安莊主轉過頭,語重心長地道:「孩子,從你的眼神中,伯伯看得出來,你的本性並不壞,即使一時誤入歧途,年輕人又有幾個不犯錯?……你年紀還小,將來大有一番前途,不管為了什麼,都不該跟這魔頭在一起,給他為虎
第三十一章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