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忽地抬眼,瞥了一下神情嚴肅的柏繹。
「事關令尊」,那就是和阿沅的祖父管路有關。
柏繹是真的知道什麼,還是想誤導管進,又或者套什麼話?
管進這才給了柏繹一個稍微認真的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柏繹把目光轉向盛陽,意思是:盛陽需不需要迴避?
「想必你也清楚,盛世子是我未來女婿,既然是定遠侯府的事,不需要瞞着他。」管進冷淡地說。
柏繹心下有些詫異,他不曾料想盛陽居然如此得管進信任。
盛陽用茶盞遮住了唇邊的笑,一言不發。
他自然清楚該怎麼討好未來岳父大人。
岳父對女婿,只有三個要求:
對女兒好,對女兒家人好,以及上進奮發不會讓女兒吃苦頭。
這些他都努力在做,加上管進的親兒子管洌不在身邊,許多事自然是盛陽頂上。
軍中的事,管進交給盛陽可要比交給外人放心得多。
信任,總是培養出來的。而盛陽自然也希望得到阿沅家人的認可,想必阿沅對此也喜聞樂見。
而永國公柏繹,此時壓下心頭的震驚,才對管進道:「在令尊出事之前,劉瑜曾和令尊有些過節,差點爭吵起來。」
管進面無表情,盛陽卻神色一凜。
劉瑜。
如果真的是劉瑜動的手——
「劉瑜因為五軍營的事和令尊發生了爭執,事情還牽扯到武康伯府。我知道的就這麼多,其他的愛莫能助。」柏繹解釋。
「你是想我給你當槍使?」管進冷笑。
柏繹和劉瑜有過節,他很清楚;但現下柏繹的話。顯然在給管進制造對劉瑜的敵意。這讓人不得不懷疑,柏繹是為了讓管進幫他對付劉瑜,才說了這樣一番話,以管路之死為名。
「我和劉瑜的矛盾,不少人都心裏有數。因此我不會故意挑撥誰和劉瑜的關係。否則豈非很容易被人看穿目的?但有些真話,我必須要說,因為是真話。何況我方才只是說有爭執,事情到底是偶然還是天命,抑或是人為,我都不能確定。我也沒有想誤導管大人的意思。」柏繹誠懇地回答。
管進不置可否:「永國公還有什麼話要說嗎?」
柏繹也沒再多言,保持禮節地告辭離去。
他想修復永國公府和定遠侯府的關係,不是三兩句話可以成功的。
他如今也明白,定遠侯府的人,個個都是有脾氣的。所以有些事只能慢慢來。
劉瑜和管路,的確發生了爭執,也的確牽扯到武康伯府,他沒有說謊。
事發當日,他因為神機營的事去和劉瑜交涉,結果正好撞上這個場面。因此知道事情的人不多,但也不能說是什麼決定秘辛,神機營的幾個頭目和五軍營的幾個頭目都知道。因此管進很容易調查事情真偽。
他選擇告訴管進。與其說想借刀殺人,利用定遠侯府除掉劉瑜,不如說想同定遠侯府合作。一起除掉劉瑜。
但首要是修復兩家關係,否則沒有後面的可談。
當初他真是瞎了眼,怎麼會想到要臨時變卦,和靖安侯府結親?
如今他繞了多大一條彎路?
都只能慢慢再做了。
除夕夜,小雪紛飛。
抹了一手麵粉的管沅站在廚房包着餃子。
「外面又是鞭炮聲呢,太響了。耳朵都要聾了!」靈均說着就要拿沾了麵粉的手捂耳朵。
等鞭炮聲聽了,管沅才好笑地提醒:「你是要長兩個大白耳朵。像兔子一樣嗎?」
「才不是兔子,兔子的耳朵是粉紅色。長長的長在頭頂,」靈修狡黠一笑,「豬耳朵才是長在側面的!」
靈均聽了惱恨:「看我不撕爛了你損人的嘴!」
於是兩個丫鬟一陣風跑,都在用麵粉做道具互拍。
管沅看着笑了,這是她過得最特別的一個除夕夜。
沒有京城定遠侯府威嚴的二太夫人;沒有那一套套的規矩和拜不完的親戚;沒有幾個妯娌的爭風吃醋;……
然而她馬上就要回去了,回到那個她已經覺得有些陌生的京城。
只是回去了,也不會再見到祖父總是別有深意的笑容,和帶着些許縱容的口氣。
重活一世,很多事情都變了,有些變好,有些變壞,但她還有很長的路,還要努力。
有些事是遺憾,但她不會讓遺憾白白變成遺憾。既然再回去,有些事情一定要水落實出。
水落石出,冤有頭債有主。
吃完餃子的除夕夜,管府上下鬧了一陣,管沅便回房守歲。
鞭炮聲此起彼伏,沒過多久,在鞭炮聲的間隙,她聽見一聲極輕的窗欞扣響聲。
管沅走到西廂房書房的窗前,看到了隱在暗處熟悉的身影。
鞭炮聲掩蓋,他們隔着窗戶說起了話。
「柏繹上回說的話,我查過了,是真的。」盛陽知道後天她就要啟程回京,這大約是最後一個與她單獨見面說話的機會。
正好除夕夜鞭炮聲不斷,他可以藉此掩蓋。
「也就是說,劉瑜有嫌疑?我回京城後,會在定遠侯府徹查此事,一定要找出事情的真相,如果祖父真的死於非命,我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管沅咬牙切齒。
盛陽輕聲勸慰:「一定能查出真相,你不要過分擔心。京城不比大同,複雜得多,你回京之後,我會把柳嫂和明掌柜送到靖恭坊,他們跟回你,你辦事更方便。」
管沅一愣,頓了良久才撇嘴道:「我不要!」
當初她被他騙得那麼苦,再看見這些人,又會想起那時候傻到家的自己。
然而盛陽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柔聲道歉:「當初的事都是我不好,對不起。阿沅,我們現在已經定親了,我的屬下就是你的屬下,你還要拒絕嗎?」
管沅有些茫然地偏過頭:「我……」
她要拒絕嗎?
人多錢多好辦事。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可是對他的愧疚還有自尊心……
她就這麼沒用,一定要用他的人才能辦成事?又考慮到,這些人本都是他的屬下,為他辦事,貿然調過來,會不會導致他人手不夠用?
「就當你在為幫我扳倒劉瑜出力?」盛陽給她找了一個說法。
管沅只好點點頭:「那。你在大同一切小心。戰場從來瞬息萬變,你不要輕敵。」
「我會的,你放心。你回定遠侯府之後,我想有些東西可以清理了,你必須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否則我會擔心,」盛陽隱晦地提醒,「你堂姐如今是麗妃了,你要留心。」
「我明白了,定遠侯府我會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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