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燒。
丁寧注視着謝家人離開。
在遠處的道上,謝家人的身影變得越來越細小,最終變成一個個黑點,就像是要融化赤紅的晚霞里。
丁寧的面色變得越來越肅穆。
陳家也是關中數得上號的巨富,今日不僅顯露大楚潛隱的身份,就連陳楚這樣連大楚修行者都難得一見的七境宗師都隕落在了這裏,無論是陳吞天的死去,還是之後陳楚和謝家修行者之間的戰鬥,都是淒絕之極,然而他十分清楚,這只是鹿山會盟這種千古難有的盛會之中的一個縮小的剪影。
此時必定有很多像陳楚這樣,平日裏高高在上,甚至根本不入塵世的宗師,行走在各處,甚至只是為了堵截某一名修行者,堵截一些軍隊所需的糧草和軍械,只是為了能夠對鹿山盛會造成一絲的影響。
在這樣的風雲大勢之下,每個人都像此時快要融入赤紅晚霞里的謝家人一樣的渺小。
然而這每一個剪影里,都有許多人的表現精彩而令人尊敬。
正是這無數的剪影,才匯聚成了真正的歷史,才讓遼闊的大地上建立起了讓人安居樂業的雄偉城邦。
這些人不應該被抹滅在史書里。
否則這便是和長孫淺雪說的一樣不公平。
周家的馬車已經修整完畢,但是盤坐在車廂里的周家老祖卻一直沒有下令出發,直至謝家所有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極遠處的道上。
他的面容越來越為冰冷,身體自小腹以下的部分,也是越來越為冰冷,甚至開始失去知覺。
陳楚拼着本命物遭受重創,想要一舉擊潰他的氣海殺死他,然而沒有想到那是他一開始便給陳楚留下的一道死門。
七境和七境之間的戰鬥,以如此迅疾而看上去並非驚天動地的方式分出生死,從任何方面來看,周家老祖今日的勝利都是一場教科書中經典般的戰役,完全是經驗和智慧的勝利。
只是周家老祖卻還是忽略了一點。
他身體的缺陷雖然被他完美的運用...但是他的身體,卻也不是原先的那個身體。
他算準了陳楚的力量,算準了那一股狂暴的沖入他氣海之中,想要引爆他整個氣海的元氣會被瞬間凍結,但是他沒有想到,他的身體五氣早已失衡,這些年只是用藥物勉強調節。
一般修行者,哪怕是比他修為低微許多的修行者,在體內五氣略微失衡的情況下,身體自然就會調節,甚至只是時間的問題,根本不會受什麼損傷。
然而他不同,只是那一股狂暴的元氣沖入他身體,一絲絲彌散的元氣滲入他的五氣里,便如連鎖反應一般,引起了他無法控制的變化。
平常細心準備着的藥物,蘊含在他體內的藥力,根本無法調整這種紊亂,對於他的身體而言,反而變成了劇毒。
他的氣海凍結得更加厲害。
腹部以下的經脈,完全冰封。
此時他已經無法行走,也不可能將真元強行度到腹部之下。
今日這一切原本在他掌握之中。
只要謝連應被殺死,謝柔或許便很容易被他掌握,在不遠的將來,慢慢蠶食謝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這一切卻因為丁寧而有了意外。
想着丁寧在今日一戰中的所有表現,周家老祖早已籠罩寒霜的臉上開始浮滿陰狠的表情。
「你們過來。」
他緩慢的對着丁寧和扶蘇出聲。
正看着在遠處道上燃燒的晚霞而沉默不語的丁寧眉頭微挑。
只是從周家老祖和平時略有差別的語氣里,他就知道接下來必定有事發生。
但他還是平靜的轉過身來,走向周家老祖所在的車廂。
扶蘇對周家老祖根本沒有什麼戒心,但在他走到丁寧的身側,剛剛停步下來之時,他的眼瞳驟縮,感到了極大的危險。
他眼中的仁厚之意變成了難以理解和不安。
他的黑髮飄舞起來,似乎有種力量要從中透射出去。
然而他什麼都來不及做。
一道黑色的氣流推開了車簾,沖在了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