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兒……」從相見的那一刻到現在,這不知是非揚第幾次叫我的名字了,那一聲聲低沉的呼喚,像永遠也叫不夠似的。
「我在。」我輕輕應了一聲。就在剛才,我們離開了那片陰風陣陣的樹林,姜城已經徹底的被嵐軍攻陷,非揚給我們安頓了住宿,然而他看影堯的眼神卻一直怪怪的,除了見面時的那番劍拔弩張的對話,他們還一句話都沒講過。
燭火照在他經過戰火洗禮的臉上,那散着寒光的戰甲已經脫下,裏面白色的裏衣沾着斑斑血跡,每一處都觸目驚心,似在訴說着戰爭的殘酷,「你瘦了……」他伸出手撫在我臉上,粗糙的大手一如既往的溫暖,眼中滿是不忍的神色。
忽如其來的親熱,我竟感到有些不自然,「你也瘦了。」我曾幻想過無數種見面的可能,我曾在腦海里想過那麼多要同他講的話,然而此時我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停頓了良久才說出那樣一句話。
「你知道嗎,我找了你很久,我以為這輩子都找不到你了……」他沒有理會我的話,伸手將我攬入懷中,緊緊的擁抱甚至讓我有些呼吸困難。
「別……」我下意識的伸出手阻擋他的懷抱。
雙臂徒然鬆開,那漆黑的眸子忽然變得黯淡,這樣的目光讓我不禁有些心虛,半明半昧的燭光照着我的眼,如同我看他的眼神般忽閃。
「我……」我不知道如何同他解釋,人心是很奇妙的東西,得不到時我不停的渴望得到,然而當一切唾手可得的時候,我竟猶豫了。一直以來,離開他一直是我心中最難以癒合的傷口,我不停的舔舐着,細細回味曾經的點點滴滴,甚至成了一種習慣。所以當他再次出現在我的面前時,我已經分不清我愛着的究竟是他,還是他給我的傷……
「錦兒……」那低沉的語調裏帶着濃濃的哀愁,「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嗎?」非揚的語氣變得激烈,聲音有些激動,「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離開我?你忘了我,忘了我是嗎?告訴我啊……」雙肩被他牢牢的抓住,那瘋狂的喊聲撕扯着我的心。
「非揚!」我果斷的打斷他的失態,「什麼像他們說的那樣?有人跟你說了什麼嗎?我們慢慢說好嗎?」現在並不是討論愛與不愛的問題,我想知道真相,這兩年裏究竟在非揚身上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他會如此記恨影堯,為什麼我從他的臉上讀出了絕望?我握住他抓着我肩頭的手,就在附上的一剎那,他激動的眼神終於有了緩和。
「我不明白你為何要跟他走,是我待你不好嗎?」他的眼神再次歸於黯淡,「當他們告訴我的時候我一直不相信,可是現在……」他看着我,動了動嘴唇卻沒有繼續下去,然而眼中那種痛不欲生的表情卻讓我心疼。
他們告訴他?我不斷的思索着「他們」這個詞,腦海里似乎有了些線索,非揚以為我離他而去是因為影堯嗎?更確切的說是有人告訴他我跟影堯走了,那個人又是誰?
「是誰?是誰告訴你的?」
「還用有人告訴我嗎?」他苦笑了一聲,「全東嵐的人都知道了,我的未婚妻跟人跑了……」
「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句話,全東嵐的人?非揚的話像是一把鑰匙,將我心中的疑問全部開啟。是皇帝嗎?這就是他給非揚的理由,給天下人的理由?若真是這樣,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成了水性楊花的賤人,非揚也不會因此記恨他的君王,也許他還會一劍殺了給自己帶綠帽子的我……想到這裏,我竟不寒而慄,仇恨真可以讓一個人如此陰毒嗎?
「這是誤會。」我望上他的眼。
「誤會?」他非揚的眼神忽然變得可怕,嘴角冷冷的笑意看得我心寒,「直到剛才,我一直以為這是個誤會,可是現在……」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也許這並不是一個誤會。」
「非揚……」
「你愛上他了是嗎?你已經忘了我們在一起的一切,忘了你對我說過的話?沒到天地合,你卻已經投入了另一個男人的懷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沉,每一個字都似乎經過了內心的掙扎,而每一個字又何嘗不是在煎熬我的心?
非揚說的沒錯,我對影堯動心了,解釋只是掩飾罷了。然而這世上又哪個女人會對一直在身邊默默付出的人熟視無睹?此時此刻,我已然沒有資格去回答他提出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