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破敗的窗欞縫隙看出去,外面的雪好象小了一些。可風卻大了起來,嗚咽地刮着,拍打着窗子,帶着透骨的寒意從縫隙中席捲進房。
即使是在房裏,即使她躺在了窗邊的炕上。即使身上已經蓋了她所有的被子,卻依舊無法減輕這刺骨的寒意,只因這寒更多的是從心底里湧出來的,一直蔓延到四肢,擋無可擋,避無可避。
素年細長的黯淡無光的眼睛,高聳的鼻樑下皮膚枯燥的嘴唇輕輕地動了動,一股濃稠的血液從嘴角溢了出來……
回想這短暫的一生,她過得舒心的就只有在家人和他身邊,而因為她的驕縱,她不曾好好對待過親人和愛人,因為輕信他人,她家破人亡。她的人生從此變成了灰色,從天堂到地獄。
都說人在死之前會看到此生最想見的人……
忽然間,素年黯淡的目光中突然迸發出一股耀眼的光彩來。仿佛瞬間,素年又回到少年時期最美的那段時光。
眼前,似是有一人自那芳菲萬丈的紅塵徐徐而來,玄衣上的青竹,如風吹過沙沙作響……
素年痴迷地看着他的身影,有那麼一股憂傷定格在一個淺淺的微笑里。他的臉在她失去焦點的眼中漸漸清晰,仿佛他袖畔的青草氣息浮盈在鼻尖,讓她如在雲端。
「華琅,我一生最幸運的兩件事,一件,是時間也沒有將我對你的感情消耗殆盡。一件,是很久很久的以前我嫁過你。來生……素年定不會再負你……」霧靄般的微笑,遺落在房中深深的暗影里。
素年終是閉上了雙眼,一行清淚落下,墜入枕間,消失不見,只餘一抹濕痕。
再次醒來,素年覺得頭有些疼,嗓子還有些啞,這些切實際的感覺讓她猛然睜大了眼。
難道她還沒死嗎?
目光黯淡下來……
死對她來說,才是真的解脫……
垂下目光接觸到四周之物時,猛然再度睜開,眼中震驚無比,唇型微張,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那熟悉的灰白陳舊的牆,半舊的青紗帳,已經看不出原色的梳妝枱上一張熟悉到她淚水迸發的人物畫。
青澀的眉眼,朝氣蓬勃的氣質,兩條烏溜溜的大辮子……
她回家了嗎?
她怎麼回家了?
頓時,這眼前熟悉的場景,刺激的素年心如刀絞,比死更加讓她難受。強忍着痛苦,將哭聲壓抑在喉口,眼淚鼻涕就這樣一道道無聲的流出來。
「素素!素素!你怎麼了?」輕柔的夾雜着擔憂的沙啞聲音傳到素年的耳邊。
素年抬起淚眼,眼前掠過一陣風,清秀的臉帶着滿眼的着急擔憂之色,單薄瘦弱的身體因為急奔過來,而微微發白。
「哥哥?」儘管淚眼朦朧,素年依舊認出了這張臉是疼她至深的哥哥素文。
素文蒼白的臉上飛過一抹意外,轉而歡喜擔憂之色連連在他臉上浮現。
素文與素年同父異母,除了小時候喚過他哥哥外,素年已經有四五年沒有喊過他哥哥了。如今再聽素年喚他哥哥,素文激動的鼻子都酸澀起來。
「素素!爹爹就快回來了,不怕,哥哥在這裏!」素文當素年眼下的行經是因為剛落河受到驚嚇害怕所至,所以一邊手忙腳亂地幫素年擦着眼淚,一邊柔聲保證地安慰素年。
而素年的淚水越擦越多,素文漸漸着急的額頭都在冒汗,妹妹叫他哥哥,他自是高興。可妹妹此時的眼神怎麼這樣古怪?後悔?痛苦?懷念?
難道是落水後撞到不該撞到的東西?
「妹妹!我去找大夫!」素文一咬牙,轉身就要離開去找大夫,雖然家中已無多餘銀錢,但妹妹這樣子明顯不妥。日後,他忍忍少吃幾次藥,就能把這大夫看病的錢給省出來了。
「哥哥!」素年見素文要離開,心慌之下根本沒聽清素文在說什麼,反射性如受驚一般抓住素文的胳膊,整個人仿佛被拋棄似的撲進素文的懷裏,歇斯底里地如孩子一般痛哭出聲,哭聲中充滿了被釋放被壓抑的痛苦、悔恨、思念。
素文從沒有見過一向活潑可愛的妹妹哭的這樣撕心烈肺過,心疼的眼淚直往下掉,一邊緊緊抱着素年,給她安全感,一邊輕輕地拍打着她的背小聲的安慰着。
素年就這樣哭暈了過去,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