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嬸娘請陳夫人和鄭明珠往裏走,一邊笑道:「大嫂這是什麼意思,我竟沒明白,是娘身邊的人做了什麼得罪了大嫂麼?」
陳夫人笑道:「太夫人身邊服侍的人,得罪了我有什麼要緊,只要把太夫人伺候的好了,我自然只有歡喜的,只如今既然連太夫人都伺候不好,我自然不能姑息,三弟妹說可是?」
一時落了座,丫頭獻了茶和點心,陳三嬸娘一頭霧水的道:「怎麼伺候不好了?誰在大嫂跟前說了什麼不成?」
太夫人身邊服侍的人,也就一個謝媽媽是當初陪嫁過來的丫頭,後來嫁了府里一個熊事,就在太夫人身邊做了管事娘子,當日太夫人到廟裏給老侯爺祈福,按理原是丫頭婆子一概不能帶的,卻不知當時具體情形如何,這位謝媽媽卻是隨同太夫人入廟清修。
如今太夫人回來,這位謝媽媽也照樣兒隨侍左右,是太夫人屋裏的頭一份,按着侯府的例,老祖宗屋裏有八個大丫頭、四個管事媽媽服侍,院子裏的小丫頭,漿洗上人,針線上人,粗使婆子,灑掃看屋子的則另計,陳三嬸娘因是侯府出錢,樂得一個缺都不空,除各府里各送了兩個丫頭給太夫人使,陳三嬸娘又買了幾個小丫頭服侍,撥了幾個婆子,因見陳夫人手裏散漫,並沒有來查過,索性連她自己使的丫頭,也報了名字上去,預備着每個月到侯府領月錢。
如今這個月的月錢已經發下來了,一點兒剋扣都沒有,陳三嬸娘報了多少上去,就照數兒發了多少過來。
侯府真是家大業大啊,陳三嬸娘不無妒忌的想。
陳夫人笑道:「若是要等着人來稟報,也未免太不經心了些,咱們做媳婦的,應是想到太夫人前頭去才是,昨兒太夫人駕臨,我便覺着,太夫人看起來氣色不大好,有些惱怒的樣子,便覺着是不是這些丫頭婆子服侍的不好,她老人家氣惱着了?我原不放心,今兒趕着過來看一看,果然,三弟妹又說太夫人心絞痛了,可不應了我的話,這些丫頭原都是議定了要接太夫人回來,才倉促間在各府選的,難免不周些,大約又不知太夫人的脾氣,便服侍的不好,再說了,主子不在跟前,缺了約束,也是有的,三弟妹說可是?」
太夫人的惱怒還不是你們家氣的,如今你倒拿出來做文章了?陳三嬸娘見陳夫人說了半天,句句都是服侍的人不對,一時間還沒想到陳夫人的意思,便笑道:「大嫂思慮自然比我們周全,只不知大嫂的意思是?」
陳夫人笑道:「既然伺候不好太夫人,便只有撤下她們了,重新衙的服侍才是。」
陳三嬸娘一驚:「大嫂要換了太夫人身邊的人?」
陳夫人微笑:「只是房裏的大丫頭和媽媽們,原是她們貼身服侍,只要她們是好的,也就好了。今兒一早,我就趕着選了些丫頭婆子出來,一一吩咐了,自然會好生服侍太夫人,原先的那些,丫頭婆子的身契在哪個府,就回哪個府去,身契在侯府的,我今天就帶走。」
叫大丫頭紫香交出人名冊子來給陳三嬸娘:「這是丫頭婆子的名冊,下個月就照着這個名冊發房裏的丫頭和媽媽們的月例,至於院子裏的小丫頭,針線漿洗,粗使婆子,還要三弟妹費心,好生管着才是。」
陳三嬸娘在這些洶上也算精明,頓時就聽懂了陳夫人的意思,她只要掌管太夫人房裏的人,外頭那些無關緊要的服侍人等,就做了人情給陳三嬸娘,她安排自己的人手也好,吃空餉也罷,都由陳三嬸娘做主了。
陳夫人堅壁清野,把太夫人人手都換空了,她要做什麼也就難了。
陳三嬸娘望着陳夫人篤定而從容的笑臉,因保養極好而看起來才三十出頭的俏麗容顏,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深藏了許久的幸災樂禍的感覺,陳夫人這一招是要收拾誰簡直顯而易見。
謝媽媽是太夫人的陪嫁丫頭,身契自然就算是侯府的了。
作為兒媳婦,雖然陳夫人和陳三嬸娘位置處境和立場都不同,但有一點是共同的,陳三嬸娘雖是太夫人的親兒媳婦,就並非不受婆婆的氣。這也罷了,這世上不受婆婆氣的大約只有公主了,但作為主子,陳三嬸娘偶爾還要受那位謝媽媽的氣,這口氣就不是誰都咽得下去的。
再說了,能借別人的手,看到平日拿捏着自己的婆婆受點氣,作為兒媳婦來說,還是很有點喜聞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