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一貫的人丁不興旺,雖然蘇晟妻妾不少,但所出不多。如今適婚年齡的女兒,更是少之又少。
最大的,自然就是王惠未婚先孕生下的女兒蘇辛,再來便是小上一歲的蘇沫。再往下,還有兩個女孩子都才不到十歲。金盛王朝的女孩兒,到了十四歲方才算成年,也方才能成婚,因此十四歲以下的女孩子,定親自然是可以,但是成親,是萬萬不可的。
如今,蘇沫病成了這個樣子,這還怎麼嫁?將九歲的三小姐推出去,別說慕容寒,便是蘇晟,也是絕不會同意的。
王惠愁得厲害,伸手捂着額頭,感覺自己也要病了,就在這時候,蘇沫恰到好處的掙扎着拉住了她的手,帶着強忍的哽咽的聲音道:「娘,我如今這個樣子,尚不知能否治好,明天的定親,可,可怎麼辦啊……」
蘇沫這話簡直就是給王惠心裏補了一刀,又狠又准,卻還偏偏連叫痛都不行,只能勉強按捺下心中的煩躁,安慰道:「沫兒,你且放寬心,現在最重要的是安心養病,什麼都不要想。其他的事情,娘和爹爹一定幫你做主。劉大夫剛才還和我說了,這病看着可怕,其實並沒有什麼,來得快也去的快,說不定,一覺睡醒,就好了。」
王惠這話說的實在是太虛無縹緲,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信。看向蘇沫,果然,蘇沫神情苦楚的笑了一下:「我娘死的早,這些年在府中,我萬事都靠夫人照拂,才得以安穩度日。夫人一直待我如親生一般,如今也替我安排了這麼好的一份姻緣,可惜……我竟如此命薄,我真擔心,會辜負娘一番心意……」
蘇沫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饒是王惠心裏知道其實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也不由的有些感動了。嘆了口氣,拍了拍蘇沫手背,替她將被子整了整:「瞧你這話說的,什麼親生不親生,你即是蘇家的女兒,也就是我女兒,我待你好,難道不是應該的。再不可說什麼辜負不辜負的話,好好養身體,其他一切莫管。娘再去好好地問問劉大夫,看看有什麼辦法。」
「恩,麻煩娘了。」蘇沫順從的躺了下去,閉上眼,在聽到王惠走出房門關上門的聲音後,臉上不由的露出點笑意。
若說蘇府是個大戲院,在裏面生存的人除了蘇晟之外,誰都要掛個面具。那麼嘉恩候府,更是個戲院中的戲院了。未嫁進去前,蘇沫從來都沒想過,人與人之間的相處,竟然有這麼多學問。看見的聽見的,都未必是真的。看着最真誠待你的,可能背後握着最鋒利的刀。
而嫁進去後,她漸漸的學會了許多勾心鬥角,學會了爾虞我詐,然後用生病最為代價,明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豪門深重,有時候一步也不能錯,一點餘地也不能留。
翠楓正在一邊抹着眼淚,卻見自家小姐哭着哭着,突然笑了,不由的有些愕然,使勁兒的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當看到蘇沫臉上一點兒痛苦的表情也沒有,確實還帶了點笑意的時候,翠楓心裏一慌,竟然冒出迴光返照四個字,嘩一下子撲上去,急道:「小姐,小姐你怎麼了,你不要想不開啊……」
蘇沫苦笑不得的看着自家丫鬟一臉驚慌失措的表情,將手指放在唇邊,做個噤聲的手勢。
裝病這法子,除了她不準備騙過劉長純,另外不準備騙的人,就是翠楓和翠秀兩個丫鬟了。這兩個小丫頭對她絕無二心,只要和她們解釋通了,無論信或不信,一定不會出賣自己。而且,有很多事情,她也無法獨立完成,也需要有人幫忙。
翠楓愣愣的看着蘇沫,雖然老實聽話的不再多問,可心裏,卻是感覺十分的怪異。
自家的小家,從懂事起便跟在身邊,十幾年了,她甚至於敢說,這世上最了解蘇沫的人,無外乎就是自己和翠秀了。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在蘇沫臉上看見這種表情,這是種算計的表情,若有所思的表情,甚至於,這表情中,夾雜着一點狠厲。
王惠出了房子,又像劉長純詳細的問詢了一下,可她終究不是專業的大夫,被他一本正經的忽悠了一頓,一時間心中煩躁不安,也不知道到底是蘇沫運氣不好,還是自己運氣不好。
劉長純和王惠都走了之後,翠楓終於忍不住的道:「小姐,你,你這到底是有病還是沒病啊。」
蘇沫看了眼自家的傻丫頭,坐起身來:「我當然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