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錢?」朱顏的聲音冷靜、平淡,雖然並沒有現出什麼可怕的神情,卻隱約透出一股子狠勁。
陽光正映在她那雪白的褙子上,耀得人眼也難睜開,而上面精巧的一枝紅梅,又像一痕鮮血一般,觸目驚心。
楊氏不覺住了嘴,在她的記憶里,這個小姑娘雖然出身高門,但打小起就不記得此事,一直都是個文弱乖巧、帶着書卷氣、骨子裏透出憂鬱的閨閣女子,從前被傳出那等命數,也只是私下裏看到她自嘆命苦,怎麼如今倒像換了個人似的?
徐綢珍抹了把汗,悄悄扯住了朱顏的袖子,遞過一個謹慎的眼神。
她並不責備女兒不能謹言慎行,相反,她自己雖然處事小心,卻很欣賞朱顏這種骨子裏驕矜,只是……若是有錢有勢,這樣的態度無異於錦上添花,但她們現在……
徐綢珍的眸子黯了下去,輕輕嘆一口氣。
「娘,別擔心。」朱顏抿了唇,聲音壓得極低。
一雙縴手不着痕跡地籠進袖中,緊緊攥住方才邊夫人給的那包酬金,她對於重量並沒有多大的把握,但入手頗為沉重,再看邊夫人出手的闊綽,這銀子想必不少。
就賭這一次吧,若是這銀子足以還債,想必自己能得許多安穩日子了。
想到此,朱顏向徐綢珍投去安慰的一瞥,調整情緒,微笑了一下,抬頭對上楊氏有些愣怔的目光,「敢問舅母,我們還欠着您多少錢?」
朱顏的聲音還是很好聽的,但不知怎麼透出一點陰森的感覺,讓人聽着心裏直寒顫。
切,不過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能有什麼本事?楊氏心裏給自己打着氣,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也不多,恰恰二十兩。」
朱顏覺得自己的手明顯顫了一下,純銀的密度不小,而二十兩在這個年代又究竟是多少重量呢?
手指緩緩探進邊夫人用來包裹酬金的布料,極快地從冰冷的金屬上滑過。
剛才送邊夫人回去,恰好徐綢珍回來,見她有些不悅的神情,朱顏也不敢說出此事,更沒敢取出銀子來打量。
如今觸手,雖然只是一瞬,也感受到了銀面上精緻的花紋,這個邊夫人出手闊綽,言語之間又極有誠意,想必酬金是不少的,甚至連成色都好得很呢。
自己身上除此以外身無分文,徐綢珍才從集市回來,想必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如今海口已經夸下,開弓沒有回頭箭,真要丟人,那便丟了。
主意已定,她輕蹙一下眉,溫和地笑了,「朱顏恰好得了些銀子,或許能夠還上。」
楊氏前一刻還見她蹙眉,正要出言嘲弄,下一刻卻見她極優雅地從袖中掏出一個包袱來。
徐綢珍也十分驚訝,但隨即明白過來,這想必也是剛才那夫人所贈。
「若是還短了些,舅母可也要念在親戚情分,再寬限幾日。」朱顏輕輕一笑,越發顯得嫣然。
在縴手拈上包裹的那一刻,精緻的緞子在陽光下閃着柔和的光芒,怎麼看都不會是凡品,這樣的緞子包裹,又怎會連區區二十兩都包不住呢?
楊氏兩眼盯着她那一隻手,皮膚光潔白嫩,與那牙白色的緞子幾乎不相上下,但她此刻是沒有心情欣賞這些的,只是萬分緊張地看着綢布一點點揭開。
陽光下耀眼的反光恰好照到她眼前,幾乎使她眼前發黑。
「咦……?!」楊氏還沒反應回來,便聽到徐綢珍驚詫地出聲,但等她看過去時,徐綢珍早已變作了一副滿臉堆笑的樣子。
她不慌不忙地從朱顏手中拈起幾大塊散碎的銀子,在手裏掂量了一下,點了點頭,便匆匆掩上了外面的綢布包裹。
「娘?」朱顏覺得她的舉動有些異常,但不願揭穿,便將包裹仍舊收入袖內。
重量輕了一半未到,朱顏在心裏暗暗嘆了,這家人家果然財大氣粗,送了這許多東西不說,就是所謂的診金都足足給了五十兩。
「這裏,恰好便是二十兩了。」徐綢珍神態自若地回看了朱顏一眼,眼底似乎藏着一縷責備,但她隨即轉向楊氏,「姐姐手裏是一向有分量的,妹子若是不信,也可以進屋與你稱了再交割。」
楊氏見她神情嚴肅,說話間也帶着一點不可侵犯的意味,與往日訕笑討好的神情大不相同,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