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常無數的日子一樣,悠揚的晨鐘又一次敲響,迴蕩在須彌山脈之間,在薄霧山風裏迴蕩着。它穿過了無數光陰歲月,而且還將如此的在未來的日子裏日復一日的迴蕩下去。
站在清晨的晨光中,鬼厲負手而立,側耳傾聽。
他微微合上雙眼,彷彿那鐘聲悠揚迴蕩,要細細品味。此刻的鬼厲,不知怎麼,容貌其實沒有什麼變化,但看去竟有種變了個人的感覺,從他氣度神態上,比之往昔,多了一分似從容,少了一分是戾氣。
或許,當真是那些佛法法陣起了作用?
這個問題在天音寺僧人之中,有許多人在鬼厲醒來之後,心中都有這個疑問。
前日,鬼厲再度醒來之後,普泓上人等人為他細細看過,周身並未有其他大礙,就連受到重擊之後的些許震盪似乎也不存在於鬼厲身上。普泓上人欣喜之餘,為了以防萬一,還是留鬼厲在天音寺中多住幾日,鬼厲也沒有多加推辭,便在天音寺中住了下來。
這幾日來,鬼厲比往常更加的沉默寡言,對於他這般一個竟然觸怒上蒼降下天刑的人物,天音寺僧人也多半迴避,只有普泓上人與法相等人不曾顧忌什麼,時常過來看他。而鬼厲自己似乎沒有注意到身外的人事,足不出戶,只有每日中晨鐘暮鼓響起的時刻,他會走到小院子中,靜靜傾聽着。
「咚……」
最後一聲鐘聲,帶着連綿不絕的餘音,迴蕩盤旋在天音寺上空許久,終於化於無聲。鬼厲這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沐浴在天音寺的晨風裏,他體內的氣息卻在安靜的外表之下充盈鼓盪,好似整個人都欲飛起來了一般。天音寺僧人們不會知道,但鬼厲自己,卻是心中明白的。
在那無字玉壁之間,意外出現的,竟是傳說之中魔教經典的《天書》第四卷,旁人或許不明白,他卻是這世間唯一一個修行了《天書》前三卷的人物,一眼便看出那乃是自己在修道之途中夢寐以求的關鍵的第四卷。
往昔修行中無數看來似乎堅不可摧、不可逾越的難題,此時此刻,他都已經掌握到了關鍵處,擺在他眼前的,幾乎已經是一條康莊大道,坦途無限。甚至於在他心中還有這般感覺,這條路走下去,自己必定是很順暢的了,或許,他還能窺視到某些往日所不敢奢望的境界。
便是在他看待昔日情懷,眼前人事的時候,他竟也有了種超脫的感覺,像是擁有了新的境界,重新回望過往。
只是不知為何,在他的心中,在這般大好的情況里,他卻還有一絲隱隱失落的感覺,但又不知如何形容。那若隱若現,有所不對的念頭,始終纏繞在他的心頭。
鬼厲佇立許久,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有人進來打擾他。直到他突然轉身,數日以來,第一次走出了這間小小庭院。
離開這個院子的時候,他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順着腳下的台階,他緩緩走去,據說這一條路,曾是那位僧人為了弘揚佛法,立大心愿用大神通所造的。如今,無數的人依舊行走在他所造的路上,卻又有幾人知道,他已是灰飛煙滅。
走在這條路上,層層石階樸實無華,腳踏上去,平實的感覺傳了上來。在前幾日那一場天地變色、地動山搖的意外鬥法之後,須彌山上的廟宇殿堂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只有這條平實的台階山路,竟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還是堅實地鋪在地面之上,讓無數人從它的胸膛上走過。
或許,對於難測的上蒼神明來說,這條路同樣也是帶有某些特殊的情感麼?
鬼厲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他走在這條路上,只是默默回想到了往事和故人,在回憶中,他慢慢走到了須彌山頂的小天音寺。
門扉虛掩着,這裏仍如往常一般的寧靜,鬼厲緩緩走了過去,門後頭,隱約傳來了話語聲。
他敲了敲房門。
門內聲音頓時消失,隨即有人似驚疑一般,輕輕「咦」了一聲,片刻之後,門扉「吱呀」一聲打開了,法相出現在房門後頭。
見是鬼厲,法相露出微笑,鬼厲點了點頭,道:「方丈大師在麼?」
法相微笑着讓開身子,道:「在,請進吧!」
鬼厲走了進去,只見普泓上人正盤膝坐在禪床之上,同樣微笑着望着他。鬼厲向着普泓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