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長說過頭了,犯不上搞那麼大,一些基礎選拔倒是可以搞搞的。」楊長帆比劃道,「比如管賬的,管庫的,跑商的,包括準備重建的軍器坊,這都需要人,還是要選一選合適的人的。」
此時妮哈端着茶送來,徐文長接過茶杯笑道:「所以你看,咱們做的事根本不牽扯到什麼思想,現在談拜孔不拜孔,言之早矣。」
楊長帆也接過茶杯輕抿一口:「不然,讀書拜孔孟,出海信媽祖,砍人敬關公,貨郎奉財神,夷人尊天主,即便只是種田還求個老天爺風調雨順不是?無論何時何地做何事,都有個『道』。拿文長來說,你口中所遵循的『知行合一』,同是此理。為今我等以澎湖為根據地,所需的即是此『道』。」
徐文長放下茶杯尋思片刻:「讀書拜孔孟是學聖賢,出海信媽祖是佑平安,砍人敬關公是表義氣,貨郎奉財神是求財路,如今我等一興商財海陸,二舉武事衛國,按你話說該是把財神媽祖關公擺一起供着了?」
「這樣太亂,我們需要的『道』必須簡單純粹一些,放之四海內皆準的『道』。比如我們之前鼓吹的『開東海,漢人來』就有些這樣的意思,只是力度不夠。『知行合一』也算是道,只是太過玄妙,非常人所能及。」
「我明白了,你要一個簡單純粹的『道』,上至大儒雅士,下至農夫小童,人人能懂,人人願遵,對吧?」
「對對對。」
徐文長大笑道:「你看這個怎麼樣——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楊長帆尷尬道,「這不等於沒說?」
「你要的道便是此理,人人懂人人遵,這就等於沒說。」
「等等……」楊長帆眉色一揚,「可以稍微改一下。」
「嗯?」
「『生死在天,富貴在爭』如何?」
徐文長微微神動。
太祖治國以來,定祖訓嚴律法,主張從嚴治國,將每個人永遠限制在一塊田地上,除科舉外再無富貴之途,後律法漸漸鬆散,商賈漸生,然而對大多數人而言,要麼科舉要麼種田的局面依然沒有改變。
「生死在天,富貴在爭」這種話,其實就是給了人們更多的奮鬥空間與方向和主導自己命運的可能。
「我改一下下……」徐文長稍作思索便說道,「東海船主治東番,勤者富貴乏者安,精兵強炮護中華,夷人倭寇盡喪膽。」
楊長帆聞言大喜:「好一首打油詩!」
「萬不要說是我作的……」徐文長低調擺手,「太過粗白,說出去丟人。」
「就是要這樣粗白,再加上一句生而平等,富貴在爭!」楊長帆就此起身,「你立即從孔孟老墨,明陽心學中引經據典,斷章取義,找出合適的句子以輔此道。」
「斷章取義,說的好啊……」
楊長帆這便召集治下匠人首領,將打油詩與口號傳遞下去,石碑篆字,橫幅大寫,務必要將這樣的精神儘快滲透到彼岸。
不知不覺間,福建沿海人除了種田、科舉、造反以外,又多了一條去路。
所謂「生而平等,富貴在爭」實在是很模糊的一句話,又是很切實的一句話,切實之處在於後半句,富貴在爭這是簡單純粹的真理,模糊在於前半句,人們生而顯然不是平等的,皇帝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平等。
可平等均田一類的口號,又是朝廷一向的倡導,又不好直接將「生而平等」定性為造反口號,因此整句話變得模糊起來。
而事實並不模糊,第一批運氣好膽子大混澎湖的人們的確是盆滿缽滿了。其實也不必太勤奮,只需往來澎湖福建運送物資糧食便可發家,這批一窮二白的流民,半年之內便攢足了蓋房娶媳婦的資金,站在他們的起點上看,這已經稱得上富貴了。
福建沿海大批的貧民、罪犯、勞役、家奴開始蠢蠢欲動。
真正推他們出海的除了貧窮其實還有更大的原因。
此前阻礙勞苦大眾投靠船主的最大障礙,其實就是朝廷與名分,船主是賊朝廷是官,投船主等於投賊,投賊就會被剿滅會被問罪。
可從這半年來看,朝廷半點剿滅的意思也沒有,已經默認了船主在澎湖的管
201 打油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