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叛親離?」
王安石同樣目望全城,眼神複雜萬分,不得不說,眼前之景,確實使他失望。
此時城中那些備受天聖帝打擊的世閥也就罷了,而諸多與皇室同休戚的皇族貴戚,也不能與陛下同心同德,卻真是讓他感覺失落心涼。
這些咸陽士人實是過於愚昧,這些年只看到陛下新政對他們的損害,卻見不到新法的好處。即便有一二開明者,也不敢特立獨行,自疏於世族之外。似故安國公父子這樣的人物,少而又少。
不過王安石的心緒,並未波動太久。堅固不搖的意志,使他在須臾之內,就平復了下來。
自己奪了世族子弟們的世業,砸了他們的飯碗,理所當然要被整個大秦世族厭惡排斥。
既然是立下了變法之志,他就該想到自己,會有今日這一天。
且五年之前,他不就已領教過一次?又何需再為此掛懷?
自嘲一笑,隨後王安石就用手,指了指遠方天際。
「裴相可望見那邊的青煙?」
裴宏志神情微動,隨着王安石的視線看了過去。果見這咸陽城四方,都是一縷縷的青煙騰起。在半空中匯聚在一起,仿佛大霧瀰漫。更有濃郁的煙火香氣,瀰漫過來。
裴宏志初時感覺奇怪,可隨即就若有所悟:「王相可是指那些黎庶?」
——看這些煙氣的來源,多半都源於城中的普通民居。
「裴相聰慧,王某正此意。雖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風聲,使陛下在嵩山附近遇襲,遭遇奸人暗算的消息傳遍全城。如今這滿城之民,都在為天聖帝焚香禱告,祈求陛下安然無恙。由此可見,我大秦百姓並不愚昧,能明辨是非,知冷暖善惡!」
王安石笑了起來,語氣轉為明快爽朗:「陛下他有這萬民愛戴,又如何能談得上是眾叛親離?」
「有何用處?」
裴宏志微一搖頭,目現不屑之色:「昔年晉文公有雲,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且陛下一身功過,亦由吾輩定奪。」(前一句出自魏武曹操,被作者君移到姬重耳身上)
道完這句,裴宏志就再無停留的興致,徑自從樓口處步下。
而立於窗旁的王安石,則是眼現冷哂之意。
裴宏志語中的『賢人君子』,指的就是勛貴與士大夫。而『古受命及中興之君,曷嘗不得賢人君子與之共治天下者乎』這句的含義,就是說古來的賢王明君,必須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裴宏志也是在譏嘲天聖帝與他,再怎麼得黎民百姓愛戴又如何?這滿朝上下的權柄,乃至兵權武力,都還是掌握在士大夫與勛貴之手。
甚至日後天聖帝崩逝之後,陛下他一身是非賢愚,亦是由史官之筆來勾勒,而非那些愛戴他的草民。
而待那裴宏志遠去,王安石的面色又漸漸清冷了下來。他方才信守對天聖帝的承諾,絕不在宮中亂局抵定之前,將始龍甲與鱷龍挪做他用。可並不表示他對天聖帝的生死安危,毫不關心在意。
此時只略做思忖,王安石就從袖中翻出了一物。那赫然是一面繪有兩樣八卦圖文的卦盤,只是內中的圖文,略顯詭異。尤其是那中央的陰陽魚,就仿佛是鮮血染成。而兩個陽極生陰,陰極生陽的魚眼,此時更像是兩個無底深淵,吞食周圍一切五行元靈。
王安石未加思索,直接在這卦盤之上一拍。僅僅須臾,就有一道黑白二色身影,在那卦盤之上立起。
這位先是看了王安石一眼,發出了一串使人驚悚萬分的尖刻笑聲,隨後其身影就已升騰而起,直往那嵩山方向飛遁過去。
而停留在原地的王安石,不但滿頭鬚髮,轉為蒼白顏色,那面容亦似在這一瞬間,蒼老了十歲,眼中亦疲態盡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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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嬴沖從『涅槃』中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身,正置身於一處小山丘上。
只見周圍孔殤等人,都倨立四方,浮於虛空。在為他護法之餘,也在分心看着遠處的那場曠世大戰。
而在他右側一丈之外,葉凌雪正盤坐在那裏陪伴。
不過當嬴沖甦醒,凌雪與他那些部屬的視線,
五七九章 涅槃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