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先從來沒想過,他會被一個未經世事的小女孩兒識破。
他被國安局精心培養,跟隨那個胖子學習八年,期間接觸過這個世界最厲害的殺手,和一群最危險的孩子。陳先去過星盜世界,與最狡詐、最兇殘的人有過切磋。這樣的經歷,是頭豬也能進化成狐狸,何況他原本就很出色。
特種兵訓練有個科目里叫「三十米隱身」,陳先的潛伏特徵與之頗有相似之處,他在天門既沒有混到風生水起,也非默默無聞,他總是在別人眼裏留下正常印象,不知不覺間將其忽略。
同一批審查目標,陳先總是第一個被排除。
小晴是怎麼識破的呢?陳先百思不得其解。雖然他與洪喜平有過接觸,也曾經在其家人面前出現,但不可能留下破綻。
「直覺。」少女驕傲說道。
這樣的回答令陳先無言以對,獲知來意後更加目瞪口呆。小晴告訴他,自己已經和家族決裂,決心要加入抵抗軍,因此需要他這個聯邦間諜引路。聽完她的話,陳先的第一反應是是把她綁起來還給洪喜平,還是應該殺人滅口。
結果兩樣都沒做,陳先只能在心裏大罵洪喜平教子無方,勸說小晴回心轉意。
女孩兒的倔強超乎想像,陳先連這都沒能做到。
「我不會威脅你,更不會告密。我也不會回家,不去姬鵬。」
「那你到底想幹嗎?」
「帶我去找負責人,我自己和他說。」
「什麼負責人?」
「最近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進城,裏面肯定有聯邦軍人。別否認,你們肯定在策劃什麼,肯定有個負責的人。你只要帶我去見他,咱們就算兩清。」
談到這裏,陳先開始認真打量小晴。憑藉多年經驗,他斷定這個女孩是做諜報的天才,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敏銳與直覺與天生的洞察力。讓他不太明白的是,自己什麼時候欠的人情。
當一個女孩子深夜離開家人,冒着大雨,千辛萬苦找到目標,發誓要為理想奮鬥的時候,全世界的人都欠她兩斗米......這是天經地義,沒有道理可講。
聯邦最出色的間諜沒學過這些,在一番激烈交鋒無果之後,氣急敗壞、也可以說走投無路的陳先做出一個比女孩離家出走更荒唐的決定。
他帶小晴找牛犇,堅決、果斷地甩鍋。
「他是你要見的負責人,擁有生殺大權,至高無上。」
這樣介紹完牛犇,陳先回頭再對牛犇說:「洪喜平的孫女洪雅晴,找你是想報名參軍。」
牛犇一頭霧水,不知道陳先搞什麼名堂。
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場合?怎麼能被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兒看到!尤其她還是洪喜平的家人,其身份註定會被帝國嚴密監控。
「沒有尾巴,這點我可以保證。」陳先連忙說道,一邊用最簡短的語言將原委解釋給牛犇聽。
牛犇依然莫名其妙,不理解陳先怎麼會犯這種錯。在他沉默時,小晴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着這位負責人,認真分辨真偽。
樣子不咋地,神情氣度一般,唯一值得稱道的是站姿,極為獨特。大雨中,一般人都得縮頭縮腦,需要刻意才能站得直。但這位「負責人」的身上看不到刻意,落雨世界像個木塞,他是一人高的釘子,行走時帶動木塞向前平推。
這是小晴的第一印象,依據來自直覺。
有點深藏不露的意思。
女孩兒心裏暗暗想着,擺正姿態說道:「我知道,您一定覺得我在胡鬧,三分鐘熱情,等見到血就會後悔,遇着屍體會害怕,拿槍的時候手會發軟。」
牛犇靜靜地看着小晴,沒有回應她的話。
縱然是夏天,雨夜在野外也不好受。城裏城外奔波半宿,十五六歲的女孩兒衣衫濕透,嘴唇發青,身體繃緊......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顫抖,避免被當成軟弱。
「請相信我,你擔心的那些事情都不會發生。」
沒有被立即回絕,小晴把這當成良好的開始,眼神變得明亮。
「我會成為最出色的戰士。」
鏗鏘有力的誓言未能換來想要的結果,「負責人」目光平淡,表情如雕像一般冷漠。
「你要生病了。」
看似關心的話,傳遞的信息是毫無餘地的拒絕,小晴發現自己積攢多時、甚至可以說是多年的勇氣被對方輕描淡寫地擊潰。
「我......我需要訓練!」
聲音拔高,受傷的少女臨近失控。偏偏這時候,何老闆跑來撞破場面,他認識小晴,並因此受到更多驚嚇。
「你怎麼來了?」
「我來參軍。」女孩兒發現轉機,很興奮地說道:「我就知道你們會來,而且有大計劃。」
「你弄錯了。」何老闆眨着眼:「是我私下做點生意......」
「還想騙我。」小晴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陳先都和我說了。」
幾雙眼睛同時投向陳先。
「我什麼都沒說。」陳先趕緊分辨。
「剛剛你還在說。」小晴堅定的神情道:「這個計劃叫着......炮打司令部!嗯,對對對,就是要炸掉司令部。」
這都什麼跟什麼?
周圍人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這裏的人每一個都見多識廣,經歷過不知多少風浪,面對着這個胡攪蠻纏、偏偏有恃無恐的女孩,竟然全都沒了主張。
幸好牛犇手裏牌多,很快有了對策。
「去叫葉飛來。」他對小托馬斯說道。
「對對對,他對女人最有辦法。」小托馬斯急匆匆跑遠。
「葉飛?」小晴驚詫莫名。「帝國女婿?」
「就是我。」葉飛一路大步流星,將無數雨點撞飛。
只聽小托馬斯含糊不清的解釋,葉飛並不明白具體怎麼回事,但他的行動極為果斷。過來之後,他二話不說,伸出胳膊夾住小晴的腦袋,半拖半拽着走掉。
「走,咱們換個地方談談。」
「幹什麼?你幹什麼......陳先,你敢出賣我!」少女還沒能看清來人,一下子驚慌起來。
「小丫頭片子,本少還制不了你。」葉飛嘲弄着,低下頭在其耳邊輕輕說了兩句。
拼命掙扎的女孩兒立馬老實下來,服服帖帖。
「不會出什麼事吧?」望着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陳先擔憂地望着牛犇。
「這是政委的工作。」
牛犇轉身看着陳先,問道:「洪喜平是不是有問題?」
洪司令戎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