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府不深,瞞得住外面的人,瞞不住銅環。但是她從來沒有正面透露過,所以對她的安慰也只能旁敲側擊。
&緣這種事兒,有時候真說不清楚。最初遇見的人未必對,得慢慢來,捋順了就好了。」晚膳過後她伺候婉婉躺下,邊給她蓋被子邊說,「咱們宮的文姐兒,和那個奉先殿太監走到頭了,司禮監的蔡春陽橫插/進來,文姐兒的對食換成蔡了。」
婉婉靠在大引枕上問為什麼,「那個太監對她不好,所以換人了?」
銅環說不是,「不光是好不好的問題,得講緣分。朝夕相對擱不住隨意的一眼,那一眼要是能把心安頓下來,看準了就不改了。錯失的人呢,其實也用不着傷心,你留人不住,不是你不好,是你不適合。眼光還是得放長遠些兒,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就是這個道理。」
婉婉垂下眼,鬧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她這段話是對她說的。她有點不好意思,自己這點小心思,到底沒能逃過她的眼睛。她拿手背掖了掖臉,惘惘的,卻沒有像以往那樣,不願意談及了,就縮進被褥里。
燈下看美人,自有美人婉媚的神韻。銅環對她,還是憐惜居多。雖說她是主子,但是年紀比她小了好幾歲,有時候迷迷糊糊的,像家裏的妹妹,很多事情上需要人開導。
她歪在床頭,臉倚着帳幔,案上燭火融融,面頰敷了層金粉似的。一雙籠着煙雨的眼睛,看得出心裏千迴百轉。
&的事,你都知道。」她囁嚅了下,「我已經想明白了,你不用多說。」
銅環裝出訝異的神情來,「殿下指的是什麼事?奴婢倒被您弄糊塗了。」
她拿手指撥弄被面上小小的柿蒂紋,很認真地說:「我以前喜歡廠臣,現在已經不喜歡了。你放心,我會好好把持自己,不叫別人看出來的。以後我就照着他的模樣人品找,找個看得上眼的,踏踏實實跟着人家過日子。」
她的脾氣一向不小家子氣,瞞得住的時候瞞着,瞞不住了老老實實承認,這點很是討喜。既然心裏有了主意,一門心思去做,再不用擔心她搖擺不定。銅環上前來,替她放下了半邊帳子,「時候不早了,睡吧!明兒還得籌備潭柘寺上貢的東西,殿下這兩天哪兒都別去,進廟前要齋戒,沒的衝撞了菩薩。還有一樁,上回金亭子那事過後奴婢在想,殿下跟前近身的只有我一個,萬一分派不開,難免有差池。您又不愛生人照應,想法子把小酉調回來吧。她在北邊歷練了一年多,應當懂事兒了,我求了肖掌印,他也首肯,回頭着人傳話就成。」
婉婉這才覺得銅環是個值得托賴的人,自己不懂爭取,帶累了身邊伺候的奴才,現在她替她想得周全,以後就是可以信任的了。
她躺下來,對她笑了笑,「你瞧着辦吧……還有五七呢?」
銅環說:「五七恐怕不成,貶到灑掃處去了,再想回來實在難。您也用不着傷心,如今提拔他當了個小班領,吃不了苦的。」見她頷首,替她掖好了帳子,退到外間上夜去了。
翻來覆去,今晚有些睡不着,眼皮沉沉的,腦子卻很活絡。半夢半醒之間看見了肖鐸,她心裏直打鼓,後來肖鐸變成了南苑王,她倒變得緊張起來。他背對着她,她不敢出聲,他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把她驚得一抽搐,人頓時就清醒了。
怎麼想起他來,真是奇怪。大概這兩天對他的處境很同情,這個人就在心裏留下印記了吧!
仰在床上,聽窗外風聲像流水一樣湯湯而過,思緒繁雜。心裏怙惙着,不知道他對宮裏發生的事知不知情,也可能已經察覺了,又無可奈何吧。那天金亭子裏他鋤強扶弱,身手那麼好,可惜在權勢面前,半點用武之地也沒有。所以越想越覺得他冤枉,被自己的妾侍坑了,二哥哥又對不起他,自己除了同情,說不出別的來。
輾轉反側,不是滋味兒。女孩子就是這樣,閒暇時光太多,全用來傷春悲秋了。
第二天醒來頭昏腦脹,外面鳥鳴啾啾,隔着薄薄的紗幔,看見杏樹的枝椏斜伸過來,影子在高麗紙上輕顫。
&子起身了。」
照例一聲通傳,兩邊帳子掀起來,小酉就站在腳踏上,見了她忍淚憋出一個笑,跪下磕頭請安:「主子安康。奴婢回來了,以往不曉事,給主子添了諸多麻煩,日後一定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