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期而至,卻沒有往日的靜謐。
欽州城下,一片狼藉。交戰雙方遺下的屍體、破碎的攻城器械和滿地的斷刃、箭矢,無不昭示着,剛剛這裏經過了一場大戰。
不管是欽州城內,還是幾里外的交趾大軍營帳里,都充斥着傷兵的哀嚎聲。在這個時代,被鐵器傷到了,沒有及時治療的話,百分之八十的傷兵會因破傷風而死去。就算治療了,效果也不是很大。
當然,禁軍的隨軍大夫,比交趾人的隨軍大夫高明多了,怎麼說也是從皇家軍校畢業的,上過消毒課,知道怎麼處理傷口,最大程度上避免破傷風、化膿等等併發症。
廣南西路夏日的天氣,是很濕熱的。欽州城下的屍首,如果不處理的話,很可能會引起瘟疫。交戰雙方都很有默契,皆派出了清理屍體的隊伍,打着白旗,各不相干地打掃起戰場來。
死去的士卒,往往會被就地火化。唯有高級將領,才會被硝化屍體,運回交趾。只是白日的戰鬥,交趾人並沒有損失什麼領軍大將,硝化屍首就無從談起了。
交趾大營中,士氣還算高漲。白日雖然沒有攻破欽州城,但欽州城已經「搖搖欲墜」,似乎再加把勁,用力一推,就能把欽州城攻破了。那時候,城中的金銀財寶、美女青壯,他們就可以都掠劫一空,然後趕在大順大軍到來之前回到交趾。大順歷來都是息事寧人的多,這次想必是吃了虧,也不會張揚的
大部分士卒,心中都有野望,希望自己能活着衝進欽州城內,大肆劫掠一番,好拿夠錢銀,迴轉交趾。如果不是李朝高官將領給他們畫的這個餅,他們才不肯和漢人拼命。人活着,總是要有點希冀的不是?
士卒可以遐想聯翩,但作為先鋒將的陳改,卻沒有這個閒情逸緻了。他不是傻瓜,早就看得出來,這守城的大順軍隊,絕非一般軍隊。一般的漢人軍隊,往往交趾人不要命地衝上去,多半便要丟下兵刃投降了,哪裏會奮起反抗?更讓陳改心驚膽戰的是,這千餘漢人士卒的戰力,居然如此彪悍。交趾士卒都死了幾十個,才能換來一個漢人士卒的死亡。這起碼三十比一的傷亡,哪怕交趾是攻城的一方,似乎也不應該啊!
陳改品味出了一絲不對勁:「欽州城下地形狹最多只能同時讓三千兵馬擺開陣勢。三千人攻城,用一千人就能擋下來,似乎也說得過去可這樣下去,何年何月才能攻破欽州城?」
陳改大感煩惱,交趾人帶的糧草不多,僅夠一個月用度。萬一過了十五日都未能攻下欽州城,他們連回交趾的糧草都沒。
「不行,不能這般攻城!」
陳改到底是有點真材實料的,不僅為了自己要揚名立萬,也為了不給那個閹人李常傑小看,他必須趕在郭擎日到來之前,拿下欽州城。想要拿下欽州城,就要轉換戰術了,一味強攻西門,漢人只需全力守住西門即可。這樣再打一個月,都未必能攻得下欽州城。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兵書上說圍三闕一,不如佯攻西門、南門,強攻北門?」陳改就賭城中並沒有多少漢人軍隊,要是賭對了,欽州城內守軍東西不能兼顧,南北守不過來,那欽州城肯定破了。只要趕在郭擎日到來之前,那攻破欽州城的功勞,肯定是記在他的名下。到了那時候,誰還會說他是「瘟神將軍」,領軍打仗沒有一次獲勝的?
陳改心中擬定了計策,欽州城內,折克行也在和禁軍的校尉、都虞候、指揮使、副指揮使、都頭、副都頭、十將、將虞候等大小軍官一起,聚在敵樓里,討論今日戰況。
「今日安南人攻勢很猛,我們也射殺了不少。但想來,他們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的。只是我們好似用力過猛了,要是他們跑到邕州、廉州,那先前定下的計策,恐怕就付諸東流了」折克行有點擔憂地說道。
一個都虞候直皺眉頭說道:「將軍,這不能用全力,實在太過彆扭的。就是因為這樣,我手底下傷亡了不少士卒啊!」
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開始附和:「對啊,將軍,獅子搏兔,尚用全力,為何我等要對安南人這般仁慈?」
「就是,要是依我看,就干他這鳥廝,直接打到安南去,看他們猖獗到什麼時候!」
折克行好不容易把這些領兵軍官的情緒安撫下來,才說道:「諸位稍安勿躁,安南人如此猖獗,不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