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起誓,不過牙疼咒,毀諾棄約之輩,多如過江之鯽,只要有利可圖,不管不顧是否自己日後會應誓。
鍊氣士便不同,起誓極為莊重,再則舉頭三尺有神明,日後若是運勢低落,私下給個報應,後果不堪設想。
由此,身負上古疫神源流,魍魎道妖修鍾虺,與朝廷『道將』鄧月嬋,便以心血發誓,請求天地見證。
悅耳風鈴聲聲,雖則沒有遙遠天際,沉雷轟鳴,如斯響應,也有過往神明為之作鑒,如此兩人捐棄前嫌,共同攜手對付五雷嶂蠻神。
鍾虺孤身一人,不比攜陣法而來的鄧月嬋,底氣十足,各種手段簡直層出不窮,他仔細尋思過,若是不顯露全部實力,即使誓約踐行後,這位道將突然翻臉不認人,並非無稽之談。
心裏打定主意,魍魎道的妖修忍痛,雙手握拳敲打胸腹,哇呀一聲,吐出一顆拳頭大的紅色寶珠,有如實質的血色毒焰,流淌其中,旋流不定。
鄧月嬋好奇地觀望一眼,隨即受傷似的收回目光:「前輩,此物頗具威勢,不知有什麼來歷?」
鍾虺得意地哈哈大笑:「早年遊歷南疆群山,在一處沉陷極深的谷地,巧遇蛻皮的老蠍,趁其虛弱,奪了蠍尾毒鈎孕育的珠丹,可惜內中儘是濕熱瘴毒精華,又有一絲極陰地火,不易駕馭。這些年潛修雕琢,褪去雜質,總算有幾分可觀。」
「魍魎道,不是有役使川林精怪的手段嗎?為何不將那頭老蠍收服,豈不比奪其妖丹更有利。」
鍾虺臉色訕訕,「那頭蠍子蛻皮金質,軟肉玉相,已有千年修為。老夫當年道行尚淺,如何能收服它?與其二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自然奪了蠍珠更合算。」
鄧月嬋沉吟片刻,回想書庫遍覽的古籍:「金質玉相,確實是千年蠍子無疑,可惜蛻變關頭,失了妖丹,缺了根基,恐怕無法修成精怪。」
「那座陷坑似的深谷,死氣沉沉,有如絕境,走獸無跡,飛鳥不渡,恐怕都遭了老蠍的毒鈎,不然豈會在緊要關頭,遇上失丹的劫難,反倒是成全了老夫,日後還有轉圜的餘地。」
鄧月嬋訝然失笑,沒想到魍魎道的妖修,也是能說會道的訟師之流,能將自己劫掠的勾當,說地如此大義凜然,不由地心裏有些提防對方。
「既然前輩功行深厚,又有毒蠍的內丹,持之為利器,不若待會與蠻神交手,就由晚輩壓陣。」
鍾虺先前還有些自得,聽了『道將』的話,嘴角耷拉,臉色都有些發黑,只是礙於面子,不得不吞下這枚苦果。
一行人再次來到五雷嶂山陰背風處,鄧月嬋指揮若定,擎出羅盤勘定位置,令道兵分頭佈置五行旗門遁,陣勢甫成,她便伸手,向魍魎道妖修遙遙示意。
鍾虺眼饞五雷嶂的基業已久,原本陰氣所聚的風穴,被蠻神佔據後經營多年,已成雛形的洞天。
他這一脈傳承,若是有根基在,進展便極為迅速,若能降服這支洞蠻,連帶附近百姓農夫,得了香火祭祀,便能凝出疫神的本相,借假修真,成就陽神道業。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搬運妖力,祭起毒煙珠,半空中出現栲栳大的火球,三百六十五字魍魎文,首尾勾連,成一篇道經,頗具幾分靈韻。
鄧月嬋看見老頭哇呀呀怪叫,披散頭髮,頭下腳上,右手單掌倒立,念念有詞,頃刻間火球光焰如熾,紛揚垂落,有如下了場火雨,打在蚌形的洞穴入口上。
附近雜草頃刻間化為黑灰,岩石化為金紅流漿,沿着地形滾滾而過,縫隙燒灼裂開,熱氣、毒煙、火流漿不停灌進去,過了片刻,洞穴里傳出慘呼聲,聽着都是老弱病殘。
獨臂的蠻神再次出現,伸手一揮,不知道使了什麼禁制,將附近的火焰盡數收在掌心,用力握拳,竟然泯滅了鍾虺的丹火,連帶洞穴附近融化的岩漿,也瞬間冷卻化為烏石,晶亮黑曜,青黑暗藏。
「利害!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如此威勢,真是小覷了這些蠻神。」
鄧月嬋的贊語,聽在鍾虺耳里,如同巴掌左右開弓,不停扇他耳光。只是實情如此,妖修沒有開口反駁,收拾心情,雙手作勢子午訣,將毒煙珠所化的火球,疾落砸向外強中乾的蠻神。
右臂肩膀的古劍,驀地騰起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