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起,傳聞羅大人最為擅長刑訊逼供,且手段殘忍毫無人性。有次徐渭大人叫他一起刑訊,本來只是記堂供的。犯人無賴耍渾,別人實在是審問不出來,這位大人便親自放下筆桿子,竟拿了匕首以耳煮食餵人。逼得那犯人差點發瘋,殺了多少人,什麼地方殺的吐得乾乾淨淨。
若只看外表,這位羅大人卻可稱得上是俊雅至極。給事中突然有點不敢看他,低頭應是。
羅慎遠站起來披了披風,門外已經有人備好了轎子。看到他出來壓低了轎門,恭敬地等他進去。
羅慎遠一直很明白自己要什麼。有的時候他甚至都在想,也許這真是那個早死的生母留給他的。羅老太太說的很對,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就是很像他的生母,血脈的那種像,無情又惡毒。
他剛跨進轎子,就有侍衛來傳話,說有人要見他。
會客之處在都督府,剛進府就看到兵器架,夾道掃得乾乾淨淨,戒備森嚴。羅慎遠剛跨進門檻,就看到天空突然陰沉了下來,黑雲壓晝。夾道旁的棗樹被風吹得搖動不止。羅慎遠低聲對隨從說:「傳話回去,我可能要晚歸。」
陸嘉學背手站在窗前,外面就是朱紅宮牆和琉璃瓦,再遠就是起伏的灰暗山巒影。
羅慎遠走進房門,笑着拱了拱手:「都督大人相請,卻不知有何事找下官?」
羅慎遠這個人慣是沉默,但其實很會變通,不會讓別人覺得不舒服。至少在該應酬的時候,他不會推辭。酒量便是這麼練出來的,不出世的天才是大師,如王陽明的心學至上。他求權,就必須要入世,沒得哪個是仰着頭顱走到最高的。
陸嘉學回過頭,看到羅慎遠身姿如松,俊雅至極。
陸嘉學知道羅慎遠這個人也非常狠,他對權欲的追求並不比任何人少。否則怎麼會幫徐渭做這麼多事情。
但是對他來說,權勢已經握在手裏太久了。東西在自己手裏太久了,就沒有感覺了。
這個人娶了羅宜寧,他們兩人朝夕相對,做當初他和宜寧一樣的事。
陸嘉學閉了閉眼,為什麼要在羅宜寧成親之後,他才發現這麼多的端倪。如果真的是,那他幾乎就是相當於親手把人送到羅慎遠手上的。畢竟不是想討好他,皇后不會求宜寧為三皇子側室。他不會為魏凌說話,他甚至贊同程琅娶她,為了鞏固兩家的關係。
「羅大人終於來了。」陸嘉學坐到了他對面,讓羅慎遠也坐。
他將開出一個非常誘人的條件,給羅慎遠他想要的東西。他覺得羅慎遠不會為了個女人,放棄自己的前程,他不是那種人。
「此番請你來,是想和羅大人談談我的山西之行。」陸嘉學拿了茶壺,親手給他倒茶,「羅大人在山西的耳目眾多,想必我知道我已經殺了曾珩,而且皇上已經派兵前往大同抄家。不知道羅大人是不是暗中鬆了口氣?」
羅慎遠喝茶。從線人的死開始,他就猜到陸嘉學會查出來,那幾個人蠢笨如豬,竟然敢在陸嘉學於大同的時候活動。但是陸嘉學手裏沒有證據,他和曾珩來往的書信都是銷毀的。因此他覺得還是按兵不動最好。
陸嘉學是聰明人,他跟汪遠的合作關係並不牢固。他不會大費周章來整他,沒有必要。
但是現在,難不成是改變了主意?
羅慎遠打太極道:「下官自然是鬆了口氣,通敵叛國的人被大人找出來,邊陲安定,這都是都督大人功勞。」
陸嘉學道:「羅大人不必太戒備,我很欣賞你,你與我年輕的時候很像。我甚至想要幫你——」
陸嘉學唯一支持的文官是程琅,但是程琅超脫他的控制之後,他這位舅舅就沒怎麼支持他了。
羅慎遠並沒有說話。
窗外狂風大作終於是下起雨來,急促的雨點撲在窗欞上,院子裏。院子內霧茫茫一片,很快就聚起來了小流。
因此屋內越發的顯得安靜。
「我想向羅大人要樣東西。要是羅大人願意讓出,我以後便會全力支持羅大人坐上尚書之位,進入內閣。」
「只要羅大人願意拿出休書一封。」陸嘉學終於緩緩的、輕輕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想要羅大人的妻子——魏宜寧。」
他轉過頭,英俊的臉上有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