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宮裏也是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鳳儀宮這幾日新漆了宮門,還往院子裏移種了幾株老梅,這會兒紅梅映着紅門,說不出的喜慶。
可惜鳳儀宮的宮人們臉上卻沒半點喜色,不但走路悄無聲息,連話都不敢多說,簡直有點「道路以目」的意思了。沒別的原因,鳳儀宮的主人這些日子心情不佳,下頭的人誰敢歡聲笑語呢?
今日又是合宮嬪妃來鳳儀宮請安的日子。如今宮裏的嬪妃不少,又是時近年節大家都穿得鮮亮,坐在一處花團錦簇,瞧着就十分熱鬧。
不過這一切落在皇后眼中就是一百個不自在了。她今日照例穿了明黃色繡鳳的宮裝出來,可坐在座位上往下一看,便覺得有幾抹顏色比她這明黃色更耀目刺眼。
袁淑妃位份最尊,自然坐在離皇后最近的位置。她年紀比皇后還長一歲,因為小產過兩次,雖然太醫竭力調養,仍舊顯得膚色有些萎黃。
皇后從上頭看着她,只覺得那身朱紅色的袍子刺眼極了。袁淑妃論相貌只能算中上,只是氣質溫柔,為她增加了一點分數,然而與那些新晉的年輕妃嬪仍是無法相比的。皇后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最後還是落在那張鵝蛋臉上。
儘管幾經小產,袁淑妃這張臉還是兩頰豐滿,如同當初還是太子良娣時一個模樣,再加上那微垂着頭溫柔微笑的模樣——皇后在心裏暗暗啐了一口,這賤人分明是在學夏氏!
想到夏氏,皇后心裏就更不痛快了。自從她入主鳳儀宮,身邊就仿佛有個影子似的,總在她不經意的時候,從某個嬪妃身上跳出來。袁淑妃,蔣婕妤,陸寶林,一個接一個的,似乎永遠沒完沒了。
皇后心裏想着,目光就一個個地看下去。
蔣梅華至今身形也沒瘦回去,穿上冬日裏的大毛衣裳更有些臃腫了。她如今似乎也放棄了纖瘦的念頭,倒是一張臉漸漸有了血色,不再是前些時候那黯淡發黃的模樣。皇后目光在她腰上打了個轉,輕蔑地撇了撇嘴——家裏有個會醫術的姐妹又怎麼樣,還不是沒給她治好?
一想到蔣婕妤那個「會醫術的姐妹」,皇后心情頓時又來了個飛流直下三千丈。她目光不由得移到末座。
那裏左邊坐着的是陸寶林,雖然咳疾已愈,但仍住在偏僻的聽雨軒中,一張臉兒倒是又豐盈了起來,可氣色卻還有些黃,並不如從前嬌艷。
右邊則是蔣御女,論位份乃是宮裏最低的,可她身上穿得鮮亮,氣色也極好,竟比幾個寶林瞧着還要風光似的。
皇后冷冷地盯了這兩人幾眼,最後把目光移回了趙充儀身上。
身懷有孕,趙充儀這些日子儼然是宮中目光的焦點,今日來請安卻是異常的低調。穿一件半新的湖藍散繡金銀長身褙子,頭上松松挽了個墮馬髻,只插了兩對象牙簪子,另幾朵米珠花鈿,倒是耳朵上一對水滴般的翡翠墜子映得耳垂如白玉一般。
皇后的目光在她還平坦的小腹處盯了半晌,笑了一聲:「趙充儀怎麼就這幾件首飾,可是份例還沒送過去?去問問宮內司,如今這差使都是怎麼辦的,先是太醫院診不出喜脈,再是頭面衣裳送不過去,再這麼下去,外頭不說他們憊懶,倒要說本宮管不好宮務了。」
趙充儀有孕的事,自然不是太醫院沒有診出喜脈,而是因為她入宮後用的太醫就被趙家買通,以趙充儀月事不調為由,將這消息瞞了一個月,直到胎氣穩固才說出來。
這事兒其實是違了規矩的,趙家心裏明白得很。可想想從前宮裏那些個懷孕的宮妃們的下場,明擺着只要有喜就扎了皇后的眼,倒也不怕再多一點了。橫豎已經懷上了,總不能為顧忌皇后就自己打了去不是?瞧着皇后是生不出來了,倘若趙充儀這一胎生男,將來的前程……
為着這個,趙充儀今日是打算低調低調再低調,務求不要戳了皇后的眼。誰知道這麼簡單的打扮,皇后也能生起事來,且借題發揮指桑罵槐,說着衣裳首飾,又扯到了診脈上去。
趙充儀只得站起身來請罪:「宮內司早將份例都送來了,是妾這些日子覺得身上有些酸懶,便沒戴那些沉重的東西。在娘娘面前失儀,還請娘娘降罪。」剛進宮的時候皇后還叫她一聲妹妹,這會兒就改成充儀了。
皇后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快把你們充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