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湖地處丹陽城西郊,乃是隆慶丹陽縣誌上羅列的丹陽八景之一,雖不及太湖西湖這般赫赫有名,但在鎮江府也算是一大遊覽勝地。相傳李白隨永王南行的時候,就曾經在丹陽逗留許久,一度流連練湖,留下了頗多詩篇。
此番花魁大會放在夜晚舉行,傍晚時分汪孚林一行人出城到了練湖邊時,原本此時應是暮色蒼茫,湖邊卻已經張燈結綵,湖光水色被染成了一片紅紅綠綠,幾條畫舫正大放光明,上頭影影綽綽可見眾多身影,卻也不知道是否今夜競選花魁的那些女子。
而牛四身上已經換了一身行頭。儘管時間緊急,但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其身量尺寸之後,眾人分頭緊急跑了一趟丹陽城內好幾處成衣店,總算是找到了一整套符合這位巨漢氣質的衣服。此時此刻,他一身筆挺的黑色綢衫,腰間銀帶玉扣,腳蹬牛皮靴,一頭原本亂糟糟的頭髮經過了精心梳理,戴上了英雄巾,往那一站便是一股雄壯剽悍的氣息迎面而來,就連他自己照鏡子時都有些認不出自個。
也正因為如此,牛四對呂光午和汪孚林小北那是千恩萬謝。可等到了地頭下馬時,他面對那陡然之間聚焦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只覺得不習慣到了極點。可就在這時候,他只聽得耳畔傳來了汪孚林的聲音:「你從前怎麼說話,現在還怎麼說話,只管隨性就好,不用拘泥!須知牛四爺本色就是豪爽仗義,你那位喬姑娘喜歡你,大約也是因為這豪爽仗義,千萬不要學酸書生似的扭扭捏捏!」
見牛四如同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隨即就被呂光午拽到前頭去了,這時候,小北才似笑非笑地說:「酸書生還叫人家不要學酸書生?你忘了你在徽州被人揪着幾首詩大做文章了?」
「不是會做詩的就是酸書生。你敢在這兒大吼一聲,說李白是酸書生?」汪孚林看到此刻人頭攢動。兩邊眾多酒肆酒旗招展的模樣,他打量了一下小北那一身和自己別無二致的行頭,突然笑吟吟地擠了擠眼睛,「今晚參加完這勞什子花魁大會,估計是回不了城,有沒有興趣和我趁夜喝個一醉方休?」
小北一下子警惕了起來:「你想幹什麼?」
「只不過上次看你在屋頂上喝得不怎麼痛快而已。」見小丫頭刷的一下臉紅了,汪孚林便笑眯眯地說,「李白有詩云。蘭陵美酒鬱金香,到了後來這個名頭一直有人爭,金華府的人說那是說他們那的金華美酒,可丹陽這邊的人卻說那是指他們這兒的丹陽酒。不管怎麼說,丹陽酒可比歙縣那邊的酒有名多了,反正有呂叔叔看着,你就算喝醉了打醉拳也不怕沒人制,更何況有我捨命陪君子?」
「哼,你以為我酒量很差嗎?」小北一想到呂光午,頓時膽氣大壯。「你有本事就等着,看我今晚灌不死你!」
正如汪孚林預想到的那樣,儘管呂光午並非本地人。但只衝新昌呂公子那天下勇士的名聲,便得到了非常不錯的前排席次,甚至呂光午捎帶了牛四以及他和小北,別人也就頂多竊竊私語一陣子,卻沒有人過來爭位子。他們算是來得較晚了,此刻有座位的席次已經坐了*成的人,而鄰座卻一直還空着。而直到花魁大會已經大戲開場,在汪孚林看來環肥燕瘦可脂粉卻沒多大差別的幾位姑娘先後登場之後,這最後一席的賓客方才姍姍來遲。
那正是邵芳和沈應奎翁婿!
聽到邵芳介紹人的時候。他看到這位年約二十五六,虎背熊腰。身量只比牛四矮上一丁點的邵家女婿行禮拜見,隨即一個勁纏着呂光午。看那樣子恨不得直接擠到他們這一席,又瞧見邵芳那陰沉得能夠滴水的表情,他忍不住覺得很有趣。更讓他發笑的是,沈應奎竟然轉瞬之間就對牛四大感興趣,在別人對着那直接搭在湖面上的高台上那些美人發花痴的時候,兩人三言兩語說完,竟然一邊喝酒,一邊興致勃勃掰起了腕子。
沒錯,在這種書生賣弄風雅,俗人假裝風雅的場合,這兩位竟然猶如市井粗漢那樣在掰腕子,等到沈應奎又是兩碗酒灌下肚之後,甚至又邀請呂光午划拳,幸好呂光午沒醉,把人給拉住了!
別說汪孚林,就連小北瞅着邵芳那臉色要多不好有多不好的樣子,也忍不住想笑。只不過,汪孚林之前特意提過這丹陽酒怎麼怎麼好,她很快就忘了邵芳,忍不住自己輕飲慢酌了幾杯,就只覺得在這酒在涼風之中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