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這話也就王忠嗣敢說
當杜士儀還沒見到王忠嗣,就聽到一溜小跑進來的吳天啟稟報了這麼一個理由和藉口的時候,他忍不住哈哈大笑。於是,等到王忠嗣最終來到了書齋,他就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忠嗣,你這迷路的藉口若是傳揚出去,這些將卒可就沒辦法做人了」
「只因為聽了郭英又的挑唆,竟然不知高低,帶着兵馬出城前去奔襲鹽泉橋,簡直是從上到下全都利慾薰心,愚蠢透頂,只是讓他們丟個臉,已經是最輕的了」王忠嗣絲毫不以為意,拱手行禮後就如實說道,「大帥,我是在鹽泉橋西邊的峽口附近,正好堵住了那撥兵馬,所幸我還有些名聲,再把大帥的大旗掣出來,又點出了恐是郭英又潛伏在牛仙童身邊伺機為亂,這才把他們給帶了回來。路上一度和吐蕃軍馬對峙,但見我們往柏罕城方向來了,他們也就退了。」
隨行進來的高適和王昌齡聽到沒有趁機奪下鹽泉橋,頓時都露出了幾分疑惑。別看兩邊兵馬會合之後,也不過七八百人,可是,以王忠嗣當年數百騎兵就敢衝擊吐蕃贊普本陣的勇武銳氣,竟然會放過這麼一個大好機會?
王忠嗣頓了一頓就解釋道:「此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鹽泉橋容易,但兩國和議至今還不到兩年,大唐使節仍在吐蕃,倘若我軍先行挑釁,屆時反而給吐蕃留下了口實,屆時兵災再起,生靈塗炭,整個河隴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既然此次是某些人別有用心地矯詔行事,總不能上了此等惡當,所以我就自作主張將他們平安帶了回來。倘使有違大帥心意,都是我一人的罪過。」
見王忠嗣說到這裏便躬下身去,杜士儀立刻起身雙手將其攙扶了起來。端詳着年紀輕輕卻已經大將風範十足的王忠嗣,他不禁笑道:「放眼隴右,也只有忠嗣你會在這種時刻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區區一座鹽泉橋,倘若真的要奪,不過易如反掌,然則毀約進擊,又是在我大唐使節正在吐蕃探視金城公主的節骨眼上,讓金城公主和大唐使節如何自處?既勇且智,不行無義之戰,你這番措置沒有半點謬誤,深得我心」
「多謝大帥體諒」
一旁的高適咀嚼着王忠嗣和杜士儀的這番話,頓時覺得深有體悟。而王昌齡就沒想這麼多了,攢眉沉思了一陣就開口問道:「聽大帥和王將軍這番話,異日若有戰事,奪鹽泉橋就仿佛探囊取物一般。可不是我潑涼水,牛仙童畢竟是朝中欽使,來日大可將此事全都推到郭英又身上。而且,等到他醒過來之後,一定會上躥下跳再次攪動風雲,咱們難道能一直扣着他?」
「為何不能?」高適挑了挑眉道,「現在人證物證確鑿,郭英又是牛仙童自己安排在身邊的,又使左右殺嚮導意圖嫁禍吐蕃,而後又到河州,扣留鎮西軍中正將副將以及偏僻將校,欲圖謀奪軍權,圖謀不軌。這一條一條全都是聖人絕對不能容忍的罪行,大帥既然全數洞察,焉能坐視不理?」
杜士儀見王昌齡仍然對扣留欽使這一點有些猶豫,他就看向了王忠嗣,而這位年紀輕輕的大將斟酌片刻便低聲說道:「大帥扣留牛仙童固然有道理,怕就怕朝中有人藉此做文章。不過,道理都在我等這一邊,就看朝中閹宦會不會因為牛仙童而生出兔死狐悲之心,眾口一詞為他辯解。」
「牛仙童此人,驕橫跋扈,仗着陛下恩寵,漸漸連高楊二位都不放在眼中,同儕更是對其此行河隴頗有嫉妒,這一點忠嗣不用擔心。」
剛說到這兒,杜士儀就聽到外間傳來了吳天啟的聲音:「大帥,宇文郎君回來了」
宇文審去了涼州見牛仙客的事,杜士儀並未聲張,因此這會兒屋內王昌齡高適以及王忠嗣三人都有些奇怪。等到杜士儀出聲請宇文審進來,他們見這位昔日宰相長子一身風塵僕僕,顯然是連日趕路不停,不禁都有些納悶。而宇文審不顧疲憊上前匆匆一禮,就從背上解下包袱,拿出一個封口嚴密的銅筒雙手呈上道:「杜師,幸不辱命,這是河西牛大帥的回文」
杜士儀平日和牛仙客往來書信,大多都是以信箋的形式,如此密封的銅筒卻還是第一回。他不敢怠慢,立刻接過小心翼翼打開了,取出那一捲紙後飛快掃了一眼後,登時神情大振:「好,有了牛大帥這回文,那就萬事俱備了牛仙童着實是貪得無厭,他竟密遣心腹前去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