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有所預料,可是,當這一日竇十郎竇鍔突然不告而來,有些不自然地在自己面前坦陳,一番查下來,當初支使人在飲食中動手腳的,正是柳家從者,而那個幽國公竇家貪財犯下此事的奴僕已經被悄悄杖殺,從此之後竇氏將會把柳氏子弟拒之門外,王維仍然大為驚怒。
京兆才俊,有的是狂傲不羈卓爾不群的人,也有的是出言不遜性格激烈的人,可用這樣卑劣手段的人卻聞所未聞。一貫脾氣極好的他等到竇十郎無奈賠情離去時,也忍不住伸手捏拳在身邊重重一捶,就更不用說性子比他更急的王縉了。
一時間,就只見王縉猶如困獸一般在屋子裏團團直轉道:「怎麼能便宜了這卑鄙小人?我非得好好教訓他不可!」
「十五郎,不要耿耿於懷了!」王維深深吸了一口氣,終究還是平靜了下來,「他雖機關算盡,最終仍然不過落在京兆府解送的最後一名,可謂是臉面丟盡,總算也有自己的下場。」
「可就算是最後一名,憑着關中柳氏的名聲,萬一今年省試的試官又一時昏頭,拔擢了他及第呢?」王縉哪裏聽得進兄長的這般安慰,怒氣沖沖地走到門邊上,狠狠敲打着門框道,「這種人要是留着,今後免不了還會算計阿兄,就算沒有阿兄也會有別人受害,不行,不能這麼就算了!」
王維正要開口喝止焦躁的弟弟,卻只聽外頭又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王十五郎說得沒有錯,除惡務盡,否則若令其死灰復燃,則興許還會引火燒身!」
正驚愕的王縉見面前那門帘一掀,繼而杜士儀那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眼前,他不禁眼睛一亮,連忙不由分說把人拉了進來,又前所未有地殷勤搬來了坐具請其坐下,這才誠懇而又虛心地說道:「杜十九郎來得正好,人多主意多,阿兄這人就是性子太恬淡了,如此受人算計竟是不肯出頭!你既是請動了竇十郎,查出了前事,那能不能再給阿兄找回一個公道?我也沒什麼別的要求,只希望讓那柳十郎真正得一個教訓!」
「王十五郎真的如此想?」見王縉連連點頭,王維則是無奈搖頭,杜士儀不禁哈哈大笑了起來,繼而便關切地問道,「王兄如今調養得如何了?」
「都是十五郎死死攔着不許我多活動,實則早就沒事了。杜郎君你不知道,他這執拗起來簡直是比石頭還硬,怎麼都不聽我的!」說到這個,王維的臉上說不出是好氣還是好笑,「我一個月倒有大半個月在茹素,平時身體也康健,在他眼裏竟是和婦人似的!」
「有弟如此,夫復何求?」杜士儀一句話說得王縉眉開眼笑,可接下來便話鋒一轉道,「不過,病好了還是不要一直在床上躺着,也該見見光吹吹風多活動活動,如此身體康復得才更快,一味躺着,反而把人的筋骨都養得鬆了懶了。更何況,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王兄不妨出去走一走如何?說實話,今日我其實是和竇十郎一塊來的,讓他先進來,是因為畢竟竇家醜事,我瞧見不好,所以才晚來一步。牛車就停在外頭,軒敞得很。」
王縉本待反對,可杜士儀自己就是半個大夫,這話又在理,眼見王維果然臉上放光,他只好悶聲說道:「那就去散散心也罷……不知道杜郎君要去哪?」
「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在屋子裏被憋悶了足足大半個月,王維是去哪兒都無所謂,只要能踏出這善果寺就行,而王縉亦是只顧照料兄長,同樣許久沒出門。如今已經過了中秋,氣候正適宜,出布政坊西門上了景耀門大街,只見兩邊楊柳已經不復春夏鬱鬱蔥蔥,行人身上那些輕薄的夏裝也都換成了稍稍厚實的秋裝。路過西市時,裏頭還飄出了不知何處藝人抑或是胡姬酒肆中的彈唱來,竟是相比善果寺中的禪唱更讓王維覺得輕鬆寧靜。
他不由得輕嘆道:「說起來,這半個月大約是我往來兩京這幾年裏,過得最平靜的一段日子。半月不出門,從前真是想都不敢想!」
「阿兄日後別這麼勉強了,求名固然重要,可你如今已經名震兩京了,何必還這樣辛苦奔波於權門?」王縉說着一個沒留神,嘴裏便帶出了下一句話來,「杜十九郎就不像你那樣四處都去,日子過得比你逍遙多了!」
「王十五郎高看我了,我比令兄實則境況優越許多,能夠寄居平康里崔宅,而自己又出自京兆杜氏,
第一百六十四章善惡到頭終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