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楚國公,一個渤海郡公,原來是高老跟着姜四來了,我還在想這渤海郡公是誰」
聽到杜士儀笑着上前來說出了這樣的話,連日以來心情暢快的姜度更加喜上眉梢,大步上前後,竟是和杜士儀狠狠擁抱了一下,這才眉開眼笑地說道:「不報楚國公,難道還讓人去報什麼光祿卿?恐怕你就更加不會記得那是誰了至於渤海郡公,高老被陛下趕出宮的時候,就奪了右監門衛大將軍之職,賦閒在家,之前我親自登門去請的時候,就只見門可羅雀,所以說長安人勢利,真真一點都不假」
杜士儀笑着在姜度肩頭擂了一拳,這才看向了高力士。不過一年多沒見,這位一貫保養很好的昔日第一權閹竟是顯得十分蒼老,臉上皺紋密佈,只有眼神依舊炯炯。他和高力士很早就開始打交道,又因為杜思溫的關係而更加親密,可即便如此,通過他的手送給高力士的各式厚禮,只怕已經要達到一個高官的所有身家了。可是,與他從高力士這裏得到的種種幫助以及支援相比,這樣的付出無疑非常值得。
面對意氣風發的杜士儀,高力士只覺得百感交集。事到如今,即便他還不知道漠北一度大亂,消息完全斷絕是杜士儀放出來的煙霧彈,可他至少能夠明白,經過長安解圍一役,龐大的杜系已經正式撕開了從前的朦朧面紗,完完整整顯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這次能夠守住長安城,裴寬雖也發動了不少官吏,但身為中流砥柱的,完全是杜系——從杜士儀的幼子杜幼麟,女婿崔朋,弟子宇文審,姻親姜度,酒友竇鍔,每一個人全都發揮了至關緊要的作用。
然而,曾經拋開那些利益得失為李亨求情的高力士,從骨子裏來說,終究對於大唐的皇權忠心耿耿,所以心裏分外不是滋味。此時此刻,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道:「我本以為接下來不過是等死而已,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轉機。有朔方郭大帥親自領軍追擊,叛軍必定會退出關中。我聽韋相公說了,已經有大軍突入河北,包抄安賊老巢,接下來杜大帥可是要親自領軍,和安賊叛軍於河洛決戰?」
高力士這麼快就已經見了韋見素?
杜士儀頓時笑了起來,卻沒有說話。直到高力士顯然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方才一字一句地說道:「高老,我們打了幾十年的交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即便你覺得大逆不道也好,但我卻不得不說。其實,陛下老了,該讓兒孫輩出來管事,自己好好享享清福了」
儘管已經有幾分猜測,可杜士儀直截了當吐出了這麼一句話,高力士還是倒吸一口涼氣。他怒瞪着杜士儀,很想義正詞嚴地劈頭蓋臉痛罵對方一頓,可面對其不閃不避直視自己雙眸的目光,他又不是第一天和人打交道了,知道杜士儀顯然已經打定主意,哪怕自己真的拼上性命,也不可能改變對方的決定。他只能無奈地看向姜度,壓低了聲音道:「姜四郎,你世受皇恩,難道也眼看杜十九郎走上這條萬劫不復的路不成?逼退君父,禮法人倫何在?」
「世受皇恩?高老,你這話說得有點差池,我這人最不相信的就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這一套當年陛下自己想要廢后,可想當婊子卻還要立牌坊,一面和阿爺商量,可一面卻還想藏着掖着。所以王守一打探到此事之後把消息泄露出去,他就立刻把阿爺推了出來當替罪羊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重杖之後流放,我阿爺當時多少歲數的人了,怎麼經受得起這樣的折辱不說我阿爺,這些年來,死在棍棒之下的朝中大臣可還少嗎,難道這就是禮法人倫?再說,他這個天子眼裏要是真有過禮法,當初就不會逼死了太平公主,而後又逼迫睿宗皇帝退位」
說到這裏,姜度又哧笑了一聲:「高老,你往日是只錦上添花,不雪中送炭,這次卻為了太子李亨的事情而苦諫求情,我佩服你到了那種時候還對陛下忠心耿耿,只可惜,人家不領情他帶着楊國忠那些人逃出長安的時候,可曾記得你?如果不是杜十九來得及時,長安城中又是總算頂住了叛軍攻勢,說不定你就和這長安城中幾十萬軍民一塊,成了叛軍口中的一塊肥肉」
等到姜度的話告一段落,杜士儀就開口問道:「高老,今天陛下入城時的景象,不知你親眼看到了沒有?」
此話一出,高力士立刻就沉默了。即便此前正在和姜度一塊安頓興慶宮和大明宮,但外間情形,自有麥雄和家中從者看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