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綠鶯獨自乘着一條小船。船舷兩旁有鮮嫩的蓮花,她愜意採摘着,那蓮蓬里的小蓮子這個酸那個甜,她吃得可歡。奈何天公不作美,周遭遽然一下子暗了起來,緊接着便是電閃雷鳴。
她拾起槳使勁兒往岸上劃,乘風破浪,小船沉沉浮浮。正感覺自個兒要掉下船,忽地海里竟竄出一條生猛大蛇,好生駭人。那蛇攀上船後便俯趴在她身上,張着血盆大口模樣猙獰狂肆。
她嚇得簌簌發抖,怎麼掙都掙不脫,渾身被壓的生疼。小船也一直晃晃悠悠,頭也昏,身子也疼,難道今兒要命喪於此?
日上三竿,綠鶯睜開眼,還有些心悸,竟做了那般駭人的噩夢。瞪了眼身旁的男子,哼!就是這廝,絲毫沒有憐香惜玉之心,身子跟堵牆似的一直折騰到雞鳴,害的自個兒夢魘,忒可氣!
檀郎兀自睡得正香,她心中雖嗔怪他粗莽,可到底已是他的人了,隱隱約約對他生了絲繾綣之情。
她痴痴地望着那張閉着眼仍不減冷肅的臉,輕抬素手,小心翼翼地觸了下他的劍眉。見他未醒,便大着膽子順着眉頭往下摩挲。
那鼻堅而挺、那唇厲而抿、那臉薄而深、那發直而硬,她感受着掌下溫熱,想起昨夜恩愛,心裏隱隱泛甜。
須臾,她收回手,攢眉嘆了口氣。
劉家太太昨兒將她仍給那虎狼朱員外,雖說佟大人承諾她不會再被那豬妖侵擾,可誰知劉太太會不會再讓她嫁給旁的不堪之人?主僕這麼些年,就算養的是貓兒狗兒也能生些憐惜啊,何況她是個活生生的人!
劉太太如此狠心絕情,她是不想再回劉家了。
不知這馮大人會不會給她個名分,若真能得他眷顧,既能成全她作為女子的從一而終,又能脫離劉家那苦海。
她有些忐忑,他肯要她麼?若喜愛必是會罷。可他喜愛她麼?她忖了忖,羞答答地扯起帕子,她猜應是喜愛的罷,不然又怎麼會鬧了一夜。
下床時好懸沒跪坐在地,這哪還是自個兒的腿了?綠鶯小心地扶着床沿立起身,回頭瞧去,還好沒吵醒床上之人,這才放心去梳妝。
馮元翻個身往旁邊一摟,竟撲了個空,睜開眼一瞧,天光大亮。
&人。」
&婢給馮大人請安。」推門之人端着面盆,正是綠鶯。
馮元打着哈欠,伸了個懶腰,「私下裏就莫要喚大人了,甚麼時辰了?」
&回馮爺話,已是巳時了。」
瞧她雙腿外撇,步子怪異,馮元先頭還有些莫名,待想通其中關竅後自得一笑,「爺起先還以為身姿圓潤即是你的妙處,沒成想你的銷魂之處原不在明面上,可非得是掀了衣入了榻才能個中體會。」
綠鶯一直當他是少言寡語、冷肅刻板之人,沒料到他竟會說出這般羞人的話。她面上發燙,訥訥地杵在那裏無所適從。
&來伺候爺更衣。」馮元也只調笑那一句,便又恢復到肅臉,掀開被下了地,老神在在地伸着臂。
&綠鶯瞧他便這般大剌剌地立在那裏,臉上轟得一熱,連忙垂下頭,邁着一溜小碎步挪到他身旁。
馮元生而頎長,她只得踮着金蓮給他繫着頸間盤扣。身子本就不適,須臾便覺身酸腿麻,額角也冒起了細汗。馮元瞧她面紅體豐,雖不似一般女子弱不禁風惹人憐,卻別有一番嬌艷如花熏人醉的意境,便笑着在她腰上掐了掐。
綠鶯瞧他眼含笑意,言辭動作間皆對她親昵有加,便放了心,只靜等他開口。
用過午膳,直到馮元邁步離開時,都未提及關於如何安置她的一言半語。綠鶯這才明白過來,她是自作多情了。心底沉沉似海,漆冷一片,眼裏光亮也慢慢暗了下去。
她望着那雙漸行漸遠的腳,正感到心灰時,已到門口的馮元卻忽地停下,轉過身來幾步走到她跟前。
綠鶯心弦一顫,晦暗的眼睛又明亮起來,只覺胸內似朵朵花開般喜樂,頓時濕了眼眶,抬起頭抖着唇道:「馮爺是......」
馮元掏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遞給她,「昨兒你伺候得甚好,這是賞給你的。」
綠鶯一窒,未瞧那銀票一眼,只怔怔望着他,心內止不住地委屈。馮元不知她何意,也懶得去探問,便將銀票放於桌上後轉身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