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黃泥港鎮外的一座兵營里升起了一盞紅色的燈籠,這是鎮裏的起義部隊發來的信號,也是炮兵觀測的目標,凡是掛着這種燈籠的地方,都是拒絕響應起義的營壘,按照事先的約定,趙北將指揮炮兵轟擊這些營壘,摧毀阻擋起義的反動力量,至於那些兵營的坐標,早已標在炮兵的射擊區域圖上。
「距離xxx,方位xxx。瞄準,放!」炮兵排長乾脆利落的下達了開火命令。
「轟!轟!」
山炮的炮管猛的後退,帶動炮身微微一抖,兩顆75毫米的炮彈掙脫了膛線的束縛,以近三百米每秒的初速破空飛去,在空中劃了個優美的高角度弧線,然後一頭扎到了地面,爆出兩朵絢麗的死亡之花,炮彈爆炸的聲音幾秒種後才傳回山岡。
「近失彈。調整角度xxx,方位xxx。瞄準,放!」炮兵排長冷靜的調整着山炮的高低角和射界,然後又是兩顆炮彈飛了過去,準確的打在了那盞紅燈籠附近,爆炸的火光中,可以看見那四處亂竄的人影。
一口氣轟了二十多顆炮彈,那盞紅燈籠先後被炸滅了兩次,直到一盞綠色的燈籠升起,炮兵才停止了轟擊,然後,將炮口轉向另一個方位,向一盞新升起的燈籠猛烈開火,到了後來,黃泥港一帶的紅燈籠越來越多,兩門山炮不得不分別指向不同的目標,雖然這樣一來分散了火力,但卻加深了鎮裏鎮外的恐慌程度,紅燈籠一盞接一盞的自動熄滅,這意味着那些營壘的指揮官接受了勸降,或者交出了指揮權,或者改變了頑固立場,帶領部下紛紛響應起義,革命力量穩定而迅速的壯大起來。
與此同時,在黃泥港鎮中心的那座最高大的院子裏,大清帝國的欽差大臣、兩江總督端方和陸軍部右侍郎蔭昌卻在手忙腳亂的指揮戈什哈衛隊胡亂射擊,踞守着這座高牆大院,繼續着他們對抗革命的立場。
聽着那遠處、近處不時響起的爆炸聲,端方六神無主,縮在一個磨盤後,兩隻手捂住耳朵,止不住的瑟瑟發抖,他覺得自己好象又回到了光緒三十一年的大前門火車站,回到了那座裝飾豪華的車廂,而身邊就站着一個橫眉立目、手持炸彈的革命黨人,一時之間,端方自己也糊塗了,他分辨不清這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眼前真的站着一個人。
「大人!大人!」眼前那人用力的搖晃端方的肩膀,終於將這位朝廷的一品大員從幻境中帶了出來。
革命黨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張彪那張幾乎快要扭曲的臉。
「啊?」端方將兩手虛掩着耳朵,抬起頭看着張彪,一臉茫然。
「反了,反了!都反了!湖北第八鎮、第二十一混成協、江蘇第九鎮,全亂了!卑職也被人打了黑槍!」張彪蹲了下來。
端方這才看清,張彪左頸上一片血糊糊的,染紅了左邊大半軍裝,這顆子彈若是再打偏一點的話,張彪或許已經「殉國」了。
「卑職好不容易才帶人殺出重圍,現在到處都是亂兵!大人,湖北新軍、江蘇新軍都完了,再也不是咱們的兵了!」張彪將端方扶了起來,急切的說道:「大人,趁現在亂兵還沒合圍,咱們拼着一死,也要護着大人殺出去!」
「轟隆!」
不等端方邁起腳步,一顆炮彈就落到了院子外頭,在距離院牆不過十幾步的地方爆炸,灼熱的彈片四下紛飛,一名趴在牆頭上射擊的戈什哈慘叫着捂着頭從牆頭栽下,幾乎不約而同的,所有的人停止了射擊,院子裏頓時靜得嚇人。
「我不走!」黑暗中響起端方帶着哭腔的嚎叫,不等他重新蹲回磨盤後,一盞紅紅的大燈籠就被人從院子外扔了進來,落在牆根下滾了滾。
「快!滅了它!滅了它!」張彪發狂般的喊了起來,不等別人明白他的意思,便幾步跑了過去,連踩帶扯,將那燈籠踏滅。
「都別愣着了!開槍,快開槍!朝所有靠近院子的人開槍!不能讓他們把燈籠扔進來,一扔進來就完蛋了!燈籠落到哪兒,炮就打到哪兒!」張彪站在牆根下嚎了幾聲。
蔭昌提着馬燈靠攏過來,低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