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章鉞帶人將隸屬於節度府衙、州衙的糧倉全部清點了一遍,發現存糧都很少,涇源治下稅後存糧是處於勉強養兵的狀態。
可奇怪的是,牙軍和鎮軍裝備戰鬥力又都還不差,那集訓會操時,用糧從哪裏來?答案是本州豪族。然後章鉞再一翻看軍官名冊,高級軍官大半是本州豪族子弟。
章鉞頓時就抓狂暴走了,很簡單,牙軍和鎮軍實際上是地方豪族一起供養。若要他們出糧,那就要給他們發空白誥身。可章鉞現在是要整軍淘汰不稱職的,要他們出糧就難了。而且鄉試馬上要舉行,若豪族不配合又難辦了。
章鉞回府衙,派人將封乾厚從學館找回來問道:「舉步維艱吶!怎麼辦才好?」
「這要看使君經營重點是哪裏?若要以涇州為根基,那就要嚴厲打擊。不像當年在延州,涇原四州豪族勢力更強大,有幾家有人在朝為官,還有在外鎮出任州刺史的,你若做得太過,他們會上奏彈劾。你去年去了會寧不知道,我可是打聽到不少事情。」封乾厚淡然笑道。
「妥協?絕無可能!就算現在來不及,戰後我也要收拾他們!」章鉞很是惱怒地說。
「這也是個話,我建議順勢行事,先將鄉試和軍隊整訓進行下去,待出征涼州時,把某些軍官就地解決掉,換上我們自己人留鎮涼州。戰後回師,這些豪族沒了帶兵的子弟撐腰就硬氣不起來,那就可以從容解決。否則若操之過急,等待主公的就是兵變。」封乾厚如是勸道。
「不錯!我們要打擊的不是一兩家,而是一大片。不過眼下這一關要過,還得請他們出糧。」也許以後可以採取分家的策略,把這些豪族分散到各地,但眼下顯然不能這麼做,章鉞很有些頭疼。
「鹽倉鎮那個案子現在有眉目了,我們可以從這裏入手嘛!」封乾厚狡黠地笑道。
「倒是個好主意,我們還是一件件來吧!」章鉞歪着頭撫着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糧食要備足,軍隊也不能忽視,當下便與封乾厚將各州軍官名冊覆歷全部找出來,一一甄別。
次日一早,節度府衙快騎四出,趕赴涇州治下各縣傳達命令。三天後,涇州四縣十八家豪族家主接到了節度府衙行文,被請到了州衙。因為今天是錄事參軍胡文庸案終審的日子。
「哎!今年鄉試可真急啊,我家兒郎輩有七人準備應試,但學業不精,準備得不夠,恐怕只有一兩個能中。」梁氏家主梁載譽本是錄事參軍胡文庸案的疑犯,雖然終審馬上要開始,但他很有信心洗脫嫌疑,因為他根本就沒有作案。
「若有兩人中考那就很不錯了啊!我家也無人在軍中,僅有兩個在州衙,一個在府衙,孫子一輩這次有五人應考,也不知能不能行。今年考場仍在學館,名義上是皇甫參軍主持,但我聽說其實是節度府衙在主掌此事,操辦得太急,也不清楚章大帥的喜好,想送禮投卷沒好上門啊!」席氏家主與梁載譽私交不錯,兩人自在州衙前庭角落小聲交談。
「話說我被州衙釋放,據說就是章大帥發話了,否則有胡氏鬧騰不休,還指不定會出什麼事呢?被這事搞得焦頭爛額,也沒顧得上門感謝章大帥,要不……待會兒案子結了,派人找柳衙推探探,設宴感謝也不知章大帥會不會來!」梁載譽有點忐忑地說。
兩人正說着,便聽州衙門外一陣人聲喧譁,胡氏家主胡文庸的族弟與另幾家家主進了州衙前庭,見了梁載譽便投來不善的目光。
「嘿嘿……你看!胡家那二哥兒還不依不饒,硬是要把殺人的罪名栽到我頭上,說到底還不是欺我家在軍中無人,蓄意圖謀我家田產商鋪麼,起這念頭好幾年了,我怎會不知。他家人強搶佃戶人家小娘,當晚不知怎麼就出事,卻賴到我頭上,錯非我那晚正在他府上飲酒,竟空惹了這身騷!」梁載譽憤憤不平道。
「章使君到!閒雜人等暫避!」州衙外又傳來一聲高喝,就見一名微黑方臉,身着紫袍的高大年輕人大步進來,在身後幕僚和隨從押衙簇擁下,直接過去進了儀門。
「那就是章大帥?真是年輕吶!」前庭大院裏的豪族家主們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
不多時,裏面便傳來州刺史杜常興喝令升堂的聲音,案子要開始審理了。一名州衙小吏出來喊了一聲,各族家主們便隨着進儀門,到州衙大堂外旁聽斷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