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兒在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
夢裏面,齊府的門楣上插滿箭羽,門外好多人指指點點,齊清兒發現自己幼小的身體站在大門和眾人之間,無比弱不經風,且又顯得極為多餘。
這時,府門被打開,那是紅梅站在門內,一身白衣及地,她正微笑地向自己招手。
齊清兒猶豫着步子,緩緩地走到紅梅身邊,她身上有股自然的香氣,是母親最愛的迷迭香。
紅梅抬起一隻手,優雅地指向府內,引領清兒往裏去。
府門在身後自動閉合,齊清兒目光落在地上,這地面白淨亮潔,一塵不染,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拂動着若有若無的香甜。
閉上眼睛,有泉水叮咚的聲音。
齊清兒真的好渴,好渴,用乾裂的嘴唇問道:「紅梅姐姐,這裏有水,我聽到流水的聲音,好好聽!」
睜開眼,果然青苔碧草間有一汪清泉,涓涓流水,悅人耳目。喝上一口,甘甜從舌尖傳遞到舌後跟,然後在肚子裏輕輕散開。
齊清兒低頭看到水裏倒映的自己,又把頭縮了回去。自己什麼時候成了這般模樣?再伸出頭,影子在波紋當中扭曲,裏面的那個小女孩滿臉污垢分不出模樣,頭髮似枯草般凌亂。
突然身後涼風襲來,齊清兒冷得縮起肩膀,環顧四周,紅梅姐姐也不見了,耳邊傳來廝殺聲,有父親錚錚鐵骨般的嘶吼,有母親百折不撓的捍衛。
頃刻間,身下翠綠的青草開始凋零,枯萎,最終浸泡在一片血泊當中。
齊清兒嚇得連滾帶爬的爬上青苔,一失足掉進了清泉當中,刺骨的寒冷侵蝕着清兒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傷口。
她大喊:「母親,母親,救我!」
「母親在這兒呢,清兒,母親在!」徐沛芹看着雙眼緊閉不斷掙扎的女兒,紅着眼眶。
長久沒有水喝,已經哭不出淚。
齊清兒猛的睜開眼睛,費力地看了一眼周圍,這裏依然是馬棚,沒有齊府,沒有紅梅姐姐,沒有清泉,也沒有血泊。
周身寂靜寒冷,白色的月光下看到母親溫柔堅定的目光,齊清兒方稍稍放鬆,她至少還有母親。
把身體向母親挪了挪,用頭頂貼着母親的耳朵,望着滿天點點寒光。
這時她覺得嘴裏有股莫名的腥氣,抿抿嘴唇,是黏黏的。
目光落在母親的手指上,即使月光再微弱,她也能清楚地看到母親手指上的齒痕,一個兩個三個手指上都有深深的咬痕,有一個還在往外滲血。
齊清兒悲痛欲絕。
在夢裏的那一汪清泉原來是母親的血液,齊清兒閃爍着淚光,歇斯底里地想要掙脫開枷鎖,無奈只是徒勞。
「母親,母親!」齊清兒撲騰了良久才坐起身體,附身用小手緊緊抓着母親的手,撫摸着母親手上的傷口,淚如雨下。
「清兒,好孩子,不哭!你是齊家唯一的血脈,記住母親的話,你一定要活下去,為了齊府上下的所有忠魂!」徐沛芹聲音異常虛弱,用鮮血給清兒解渴,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日出,有些話也不得不說了。
齊清兒拼命的點頭,「母親,我一定會活下去的,一定會的!」
「嗯,好,趕緊睡吧,明天才能有體力趕路。」
「嗯,母親!」
齊清兒從來沒有聽過母親如此虛弱的聲音,奮力貼近母親,認真地看着母親的臉。
這張臉似月光一樣蒼白,但薄唇邊掛着的一絲淺笑,讓齊清兒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卯時未到,天際剛翻出些許魚肚白,馬棚一聲鞭響驚醒了所有人。
女眷們都被打怕了,聽到這樣的聲音,紛紛起身,睡意全無。
押送首領上前利索的將纏在一起的枷鎖打開,然後不耐煩的呵斥道:「都麻利點兒,下一個驛站還遠着呢!」首領用下顎指了指外邊,「快點,浪費了爺的時間,讓你們好看!」
齊清兒看着首領的氣勢,身體一抖,推推身邊的母親。
母親居然一動不動。
齊清兒感到奇怪,又用力再推了推。
母親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母親!母親!醒醒!醒醒!」齊清感到不對勁,
第四章,隻影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