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4章 舊夢故去 新的旅程(上)
轉過巷道、穿過長街、奔行過逐漸浮動的城池。
周圍是兵荒馬亂的景色。
一前一後的兩道身影步伐轉緩,最後在一處窄巷邊的院落前停了下來。
外頭的木門早已不見,院子裏房屋坍圮,亦有主人家倉促離開留下的痕跡,或許也已經遭了乞丐或是小偷的光顧。
「沒有人。」負傷的少年如此陳述。
身旁在臉上擦了灰泥,猶如乞丐般的身影便扶着他進去了。
檢查院落和坍圮的房舍,尋找可以用的東西。鍋碗瓢盆早已去無蹤影,房舍里能剩下的只有些許木柴。渾身染血的少年動作並不迅速,但小乞丐的手腳麻利,在牆角的污泥里找出半個瓦罐來。
院子裏一口破井還有些水,但只有井繩,桶子沒了,小乞丐解下的包袱皮,做成個小網兜兜住瓦罐,然後用井繩放下去,打上來一些水,清洗瓦罐準備燒水。少年在坍圮的房舍架子下生火,口中說着接下來需要處理傷口的步驟。
由於要參加戰鬥,東西不曾多帶,此時身上僅剩下幾把小刀和些許傷藥。戰鬥中受的比較厲害的流血傷已經有過應急的處理,此時便要做相對精細的收尾,內傷不用說了,需要一段時間的恢復。在西南時關係便比較奇怪的少年少女,此時沒工夫敘舊,少年擺着高冷的態度說療傷的步驟,小乞丐低頭做事,雖然不知道她懂了還是不懂,但看着倒也沒什麼差錯。
火焰升起來,將瓦罐中的水燒開,少年嘗試着撕開染血的衣服,小乞丐在他的吩咐下去洗了手,便過來幫他,少年將手中的手術刀遞給她時,微微的愣了愣。
「怎、怎麼了……」
知道身上沾了泥灰的小乞丐,跑去洗手時順便將臉上的黑泥也都洗掉了,此時蹲在他的面前,那瓜子般的臉蛋素雅文靜,臉側的髮絲上沾了些許水滴,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想起春天原野里的小花,或是風裏漂浮的蒲公英。
啊,是那個小……小賤狗的樣子……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撕不掉的就切開。」
「嗯。」
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開始做事。
院落外,城市的鼓譟聲遠遠地傳來,但或許是兵荒馬亂,大家急着出城的緣故,這處房屋都已坍圮的院落在下午的陽光里顯得安靜,少女撕開他身上染血的衣服,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結痂,又不可避免的流出了鮮血。她時不時的看看他,但他目光冷靜,不為所動。
痛當然是痛的,但不知道為什麼,看着眼前這張陌生而又熟悉的臉,他有些不想說話。
又在一些傷口中挑出了破碎的竹籤來,看着頗為悽慘,少女的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再度處理傷口,止血、上藥,有幾處傷口少年燒紅了小刀,往上頭灼燒,隨後才鋪上一層藥粉。少女撕開了隨身包裹裏帶着的破衣服,給他包紮——她這段時日以來,扮成乞丐回到江南,隨身帶着的,也就兩件破破爛爛的乞兒服,此時一件撕開,另一件準備給少年穿上。
「你不是要去太湖那邊嗎?怎麼到江寧來了?」傷口快包紮完,他隨意地問起。
「啊……」少女愣了愣,隨後低頭,「走、走到這裏,便走不過去了。」
「嗯。」少年點了點頭。
從西南出來之後,幾度想起過在成都遭遇的這名少女,但僅僅是對方的形象划過腦海,真正的推演,無從做起。畢竟遭逢亂世,即便是習武之人,行走起來也極為艱難,成都的「小賤狗」只是一介弱女子,出了西南,要說活着的概率有多少……他不願細想。
畢竟以天下之大,無論對方死活,雙方這輩子多半都是見不到了。
但在內心深處,其實又存了一些不明不白的念想,許多年後想起來,那是少年人對青春的憧憬和寄託,是內心之中初次萌動後留下的看似模糊卻又深刻的痕跡……
「……那你怎麼會,跑到戰場邊上去的啊?」
他問了一句。
少女低着頭。
「我……我這些天在報紙上看到了你的名字,我知道你在城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