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濤看着這個眼睛裏都沒什麼神采的中年人,在那裏如一具行屍走肉般跳動,心裏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兒。自尊、人格,這些做人最基本的東西,他肯定已經沒了,或者說深深的壓制在他的心裏了,至少不敢流露出來一絲一毫。
你說同情他吧,洪濤從牢頭剛才的話里,大概知道他是因為什麼進來的了,槍尖罪,而且受害人還是幼女,這玩意真沒法同情!如果敢上是洪濤身邊的女孩子讓他禍害了,洪濤肯定會讓黑子直接活埋了丫挺的。
你說仇視他吧,洪濤看着他現在這個狀態,還真提不起一絲一毫的仇恨,他只希望沒見過這個人,更希望他趕緊別跳這個舞了,這不光是對他本人的一種精神折磨,對洪濤來說,也是一種精神摧殘。
「號子裏最恨兩種人,一種就是槍尖犯,一種就是點子!槍尖犯里,槍尖小孩兒老人的,最tm不是人,對這種人你別心軟,你別看現在他這麼慘,到了圈兒里,比這個還慘呢,只要不打死打殘,連管教看見都裝沒看見。」牢頭看到洪濤那一臉大便乾燥的痛苦樣,接着給洪濤上課,他以後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讓自己的心硬起來,是頭一步,也是基本功。
老十七一直跳到收飯桶的人來,才被允許休息,他的晚飯自然也沒法繼續吃了,直接倒進飯桶收走了。而屋子裏的人都不去關心他,晚飯之後就不用坐板兒了,一直到晚上九點半都是休息時間,只要不違反監規,幹嘛都成,於是大家三個一群。五個一夥的自由組合,或是閒聊或者遊戲。
洪濤也在玩遊戲,他褥子裏不是有一副散的撲克牌嘛。於是從牢頭到老五,再加上一個老八。六個人開始敲三家,輸了的頂枕頭,玩得也不亦樂乎,暫時忘卻了這許多煩惱和不快。人只要是活着,總得自己給自己找樂,不管身處何方,高高興興是一天,愁愁苦苦也是一天。你就是再想不開。天天拿腦袋撞牆,該判你多少年還是多少年,你還別把腦袋撞壞了,到了這裏你身上的每個零件都不屬於你自己了,你弄壞一個,就叫自傷自殘,屬於對抗行為,還得加刑!
當熄燈的鈴聲想起時,哦,不對。不叫熄燈,應該說是睡覺的鈴聲,這些監室的燈叫長明燈。只要有電,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是亮着的。屋子裏又開始了一陣忙碌,那一大摞被褥被一層一層拿走,個人拿個人的,然後到自己固定的位置鋪好,大家就睡在木地板上。
這也是黑子為什麼要把洪濤的褥子弄那麼厚的原因,既能舒服一點兒,又能防止下面的寒氣入體。而且黑子這個厚褥子弄得很是講究,它其實是三層褥子縫合在一起的產物。最下面一層還包裹着塑料布,簡直就是防潮墊兒。上面才是一層褥子和一層竹蓆子,又軟和還又涼爽。很適合夏天。
其實黑子完全多慮了,不知道是這裏的房間太高大,還是牆壁太厚,或者是陰氣太重,雖然已經六月下旬了,但是晚上在這裏睡覺,一點兒都不熱,後半夜的時候還稍微有點涼。
洪濤稍微失眠了幾個小時,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東西,既有發生過的,也有還未發生的。反正現在腦子是完全清閒了,所以各種各樣的問題也就都涌了上來,沒個頭緒。好在洪濤一直都不是那種死較真的性格,心理素質也還算過硬,翻了半宿烙餅之後,終於還是睡着了。看守所的第一天,就這麼平安度過,既沒有什麼驚險、也沒有什麼暗鬥,平凡的很。
有了第一天,那也就有了之後的第n天……在這個三十平米的小屋裏,基本每一天都是相同的,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每隔幾天,就會進來一兩個新人,然後帶走一兩個老人。當然並不是說老這麼平衡,最多的時候這一個屋子裏住了二十二個人,最少的時候差點連老八都走了。
但是不管住多少人,前面五個人的鋪位依舊是固定的,再擠也只能在剩下的地方擠,而且最有意思的是,這些人換來換去換了快一個月了,前面五個人依舊是穩如泰山,沒一個離開的。不得不說這些管教選擇誰來當牢頭的眼光之準確,他所選定的人,一般都是要在這裏待好幾月以上的,不光要熟悉這裏,還得案情複雜,開庭遙遙無期。和這些管教比起來,這些牢頭更是讓洪濤佩服,因為他們沒有案卷可以調閱,只憑一些口頭上的詢問,就可以準確的判斷出你這個案子大概是要在這裏長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