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心事重重的三聖母,都忍不住卟哧笑出聲來。她知道二哥素來有潔癖,這般抱走外甥,當真比殺了他更加難受。哄鬧聲里,楊戩已哭笑不得地返回了劉家村,看他模樣,確是恨不得將外甥扔進水裏,洗涮個幾天幾夜才甘心。
本欲就這麼放下沉香,一低頭,這孩子蹙了眉,想是濕衣穿在身上頗不舒服。初春,尚有些涼意,別在身上捂出病來了。他猶豫了一下,終還是運起法力,幫沉香烘乾了衣服。小心地放下外甥,蓋上被子,他輕撫着沉香的臉,愣愣地出神,回身看見劉彥昌在另一張榻上睡得正熟,眉宇間不禁閃過怒意,走過去,屈指便要劉彥昌頸間擊落。
沉香失聲驚呼,楊戩這一擊將落未落之際,又生生凝住,轉頭向外甥看去。卻是外甥昏睡之中,嚅喃輕語起來,叫着娘,娘,又叫道,「爹,我要娘親,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好嗎?」楊戩神色黯然,他已不能將母親還給沉香,若連父親都復奪走,卻叫沉香情何以堪?恨恨地瞪着劉彥昌,終於收回手掌,隱身離開。
離開後,他卻也沒回真君神殿去,在華山降下雲頭,進了囚室。眾人明白,想是方才對着沉香,動了他的感觸,竟忍不住又來看看妹妹了。
三聖母坐在石台上,憔悴不堪。她一直都被呵護慣了的,何時受過這等苦楚?見二哥進來,只道無休止的說教又要開始,冷冷掃了他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所以,她沒看到,楊戩的臉上,已因她這一眼,閃過難言的感傷。
「劉彥昌和沉香還活着。」
楊戩低沉的聲音在牢室里迴蕩,但很明顯,他身子一震,竟似連自己都沒想到,會失口說出這句話來。
同樣吃驚的還有石台上的三聖母,抬頭死死盯着二哥,顫聲問道:「你說什麼?彥昌,還有沉香,都還活着?你找到他們了?你……你想殺了?求你,不要傷害他們,否則我這輩子都不再認你!」
嫦娥輕輕一嘆,說道:「三妹妹,至少到目前為止,楊戩對沉香都沒有惡意的。」三聖母也是一嘆,心緒複雜地看着二哥。除了被抹去的那段記憶,這應是第一次從哥哥口中,聽到兒子丈夫的消息。但那時,自己又怎會知曉外界之事?只當二哥要下毒手,又驚又怕,還夾着莫名的憤怒。
楊戩嘆道:「是的,我當年的確想殺了他們,免除後患。但,血濃於水,沉香畢竟是我楊家骨血。」他回想着沉香稚氣的臉,怔怔地竟有些入神,「我沒有奢望你能原諒我,三妹,但我仍然不想看到,你就這樣痛苦下去。」
三聖母不知他的心思,更沒有注意到,十六年來,楊戩第一次說出了原諒兩個字。的確,沉香獨闖地府的舉止,無由地,讓楊戩憶起了家變時的自己。有苦衷又如何呢?孩子畢竟是沒有了母親,三妹,也受了本不該受的煎熬。面對着三妹的冷漠,他黯然之餘,卻再無力為自己辯解。
「我求你,不要傷害他們!」三妹的聲音從石台傳過來,這個求字,自從被壓入華山以來,三妹只說過兩次……每次都是為了丈夫,為了兒子。
如果當年,當年自己趕到華山時,她不是亮出了寶蓮燈,惡言相向的話,自己會做得如此決絕嗎?應該是有更好的辦法,瞞了天廷,由着她和那個不成器的書生做一世夫妻。只可惜,世上的事,怎麼也假設不來的。
突如其來的疲憊感襲來,楊戩低聲道:「無論你肯不肯相信,其實我們對沉香的期望都是一樣的。希望他能踏踏實實地做一世凡人,享盡人間歡樂。三妹,你安心吧。」不敢再看妹妹一臉的懷疑,衣袖一拂,他轉身匆匆離開。
回到真君神殿,圓月仍高懸空中,但卻已註定無眠。楊戩取出了懷中的金鎖,坐在空寂的神殿裏,垂下眼默默地看着。
「你說過的,三妹,你對着這金鎖祈福了幾百年,只要帶着它,不論在哪兒,就如同你在身邊一樣。」眾人都聽見他在低聲自語,「明天就是沉香十六歲的生日。我不能將母親還給他,那麼,就由這塊金鎖來陪着他吧。三妹,二哥不配再受你的祝福,就讓這金鎖,代你去保佑你的孩子……」
三聖母聽沉香提過後來的事。生日那天,沉香無意里發現了寶蓮燈。他不知道這是法器,結果被戲弄一通,追着燈,從家裏一路追到村外的湖邊。燈越飛越高,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法力,竟也隨之飛起。驚覺之時
第七章祈福藉金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