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下着大雨,今日又是休沐。
因此,于謙的突然求見,着實讓朱祁鈺感到有些意外。
不過,看到俞士悅跟在後頭,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他心中便大致有了底。
給二人賜了座,朱祁鈺便問道:「二位先生這麼着急進宮,可是有何事?」
聞言,俞士悅想要開口,但卻被于謙攔了下來。
于謙起身,跪倒在地道:「陛下容稟,這些日子以來,朝中因使團一案人心惶惶,臣亦有所疑惑,聞聽陛下曾召首輔與俞閣老覲見談及此事,便貿然過府向俞閣老詢問詳情。」
「陛下早前有言,此案關係重大,需待查清之後再行公佈,臣此舉有違聖意,請陛下降罪。」
朱祁鈺沒有說話,瞥了一眼一旁的俞士悅,後者也苦笑一聲,同樣跪倒在地,一副認打認罰的樣子。
片刻之後,朱祁鈺擺了擺手,道:「二位先生不必如此,快起來吧,這又不是什麼機密之事,於先生若想知曉,直接來問朕便是,何必叫俞閣老平白憂慮。」
這倒是實話。
那天朱祁鈺之所以將事情都告訴了王翱兩人,打的主意就是從他們口中流傳出去。
如此一來,朝野上下至少不會無頭蒼蠅一樣亂猜。
可誰想到,這倆人的嘴這麼嚴。
這好幾天過去了,愣是一點口風都沒露出去。
不過問題也不大,反正人現在他扣着,朝中群臣總會有憋不住的時候。
現在還只是那些御史科道在彈劾錦衣衛,詢問詳情,再過幾日,只怕六部和內閣其他大臣,也都要忍不住了。
于謙謝恩之後,重新坐下,沉吟片刻,道。
「陛下,此事不可不慎,臣知陛下顧慮太上皇聲名,恐真相未明之前,朝野上下議論太上皇,但如今錦衣衛貿然抓人,卻始終沒有任何的說法,朝野上下已有諸多流言。」
說着,于謙將自己在茶棚當中聽到的話,又說了一遍,然後道。
「陛下,眾口鑠金,三人成虎,涉及陛下聖德,不可不慎啊。」
朱祁鈺聽完之後,倒是沒什麼反應,仿佛那些流言議論的不是他一樣。
倒不是說他有多大度,只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流言,從出現的時候開始,就已經被東廠稟報上來了。
相對於這些流言,朱祁鈺更關注的是眼前的人。
看着于謙一臉憂慮的樣子,朱祁鈺輕輕搖了搖頭,淡定的道。
「不過是有宵小之輩暗中作祟罷了,掀不起什麼大的風浪,相比之下,朕倒是有些好奇,對於這些流言的內容,二位先生是怎麼看的?」
俞士悅的額頭上頓時滲出一絲冷汗,他就知道,只要過來就免不了這麼一問。
生怕于謙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俞士悅搶先一步,斬釘截鐵道。
「陛下,既是流言,自然是民間百姓無知胡言,陛下孝悌仁義,聖明英斷,滿朝皆知,臣等豈敢有疑。」
朱祁鈺抬手壓了壓,示意俞士悅坐下,然後將目光放到了于謙的身上。
這件事情,在很久之前,他跟于謙有過一次隱晦的交流,但是在那之後,私下裏他們就沒有再提過這件事情了。
事到如今,他很想看看,于謙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雨聲嘩嘩,于謙的神色有些複雜,片刻之後,他起身道。
「陛下乃聖明之君,力挽天傾,扶大明於危難之際,其功可比太宗,胸懷天下萬方,心存社稷黎民,聽言納諫,仁德厚慈不讓仁宗,聖德昭然,令群臣上下無不敬服,臣得如此聖君而效命之,實乃幸事爾。」
「土木一役,實因太上皇執意北征,誤墮奸計,以致北狩虜庭,軍民官吏死傷無算,太上皇在迤北一日,則我大明朝廷始終難以洗刷土木之恥。」
「陛下既是太上皇之弟,亦是大明天子,臣之陛下心中,朝廷社稷重於一切,迎回太上皇,是全天家親情,更是為我大明體統尊嚴計,臣既知陛下萬事以國為先之心,豈會有疑?縱萬人疑陛下迎上皇之心,臣亦不疑。」
這番話擲地有聲,迴蕩在乾清宮不算大的殿宇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