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安記得張仲景似乎是地方豪強出身,宗族人數有兩百餘人,也算是一方大族,應當是佔據了不少的林場和田地,否則難以有那麼大的宗族。
他推行的制度,是要收繳土地和林場,必然觸犯張氏的利益,張仲景作為張氏族人,必然也要受其影響。
所以許安事先已經準備好了說辭,但是他還沒有開口勸說,張仲景便先行開口,倒是讓許安有些始料未及。
「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能低首跪他人。」
「我知道道君不喜跪禮,在下這一跪,是為南陽百姓而謝道君救命之恩。」
張仲景跪在了地上,面色肅然,雙手作揖,鄭重其事的向着許安行了一禮。
「道君厚德,救濟萬民,在下此前聽信謠言,以為太平道為豺狼野獸,南陽一見,才知何為王師。」
當明軍入城之時,張仲景其實都已經做好了斧刃相加的準備,認為明軍入城必將燒殺搶掠,畢竟漢庭一直是如此宣揚。
但是明軍入城之後卻是秋毫不犯,唯一殺的幾個人是幾名趁亂作惡的波皮無賴,行的是懲惡揚善之舉。
而後更是救治傷患、清理廢墟、發放糧食救濟難民。
比起任由底下民眾自生自滅,甚至還不斷剝削的漢庭來說,明庭似乎才是真正的王師。
張仲景於是主動請求加入明軍救災醫生的隊伍之中,幫助救治病患。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和華佗兩人相遇。
張仲景開口代南陽之民言謝,讓許安想起了到底是什麼事情。
在彭城大戰戰勝之後,荊州遞交了降表,於是他傳令領兵駐守於上庸的裴元紹領兵進入南陽郡。
裴元紹領軍進入南陽郡後,來信稟報了南陽郡多地還存在着瘟疫,詢問應當如何處理。
而當時他已經命令了華佗前往陳都,考慮到南陽的瘟疫,他下令讓華佗帶領醫學院之中的部分學生趕往南陽郡,並擴充了護衛的數量增至兩千人,讓護軍攜帶了大量的藥材和救災物資前往南陽郡。
治病救人,乃是醫者之職責。
他之所以開辦醫學院,廣募醫師就是為了解決疾病的困擾,為民提供醫療。
原本南陽郡處於漢庭管轄之時,他們鞭長莫及。
但是如今南陽郡已經歸納入版圖之中,瘟疫盛行,怎麼能夠棄之不顧?
裴元紹所領的三營近萬名軍兵也被許安下令留在南陽,救治民眾,維持治安,遏制瘟疫的流行的傳播。
現在明軍之中每一營都有數名醫者,而在軍中還設有專門的軍醫處,這些軍醫不僅精通外科,對於瘟疫也有一定的了解。
畢竟在長安開設的醫學院之中,瘟疫是一門重要的研究學科。
許安也將自己後世所了解的醫學知識幾乎全部都講給了華佗,因此在瘟疫防治之上,得到了不小的進步。
起碼現在明廷之中的醫生都知道有了病毒和微生物這一概念,雖說很多人起初不願意相信,但是他們知道說出這一觀點的人是許安之後,很多人便開始相信了這一說法。
許安當初頒佈的衛生條例,確實遏制了疫病的流行,挽救了當時的四州黃巾。
可以說若是許安沒有提前編寫衛生條例,那麼當時就算是華佗在營中對於這樣大規模的瘟疫也是束手無策。
許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張仲景既然願意加入醫學院中,這無疑是一件好事。
「得張先生相助,我大明醫學昌盛之日指日可待,張先生若要修書立言,國家必定鼎力支持。」
許安握住了張仲景的手,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其實歸根結底還是許安想岔了一些事情。
張仲景之所以如此,大部分都是因為他的生平經歷。
若是許安學過醫,或是看過《傷寒雜病論》,他就能明白為什麼張仲景會請求加入醫學院中。
張仲景所書的《傷寒雜病論》序言之中,其中幾句,皆是張仲景的肺腑之言。
「但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崇飾其末,忽棄其本,華其外而悴其內。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
「余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
張仲景的宗族本來也是大族,人口多達二百餘人,也算是一方豪強,世居南陽。
他對於仕官並不上心,也並無興趣,反而是更喜醫道。
張仲景同鄉何顒在朝中為官,因為聽說仲景之事,路遇仲景時,對張仲景說:「君思精而韻不高,可為良醫。」
靈帝末年,南陽郡接連發生瘟疫。
各地瘟疫四起,死者眾多,戰亂、紛爭、災荒更是加劇了瘟疫的流行和傳播,許多人因此喪生。
戰亂的頻繁,更是使得瘟疫加劇,不斷的戰爭導致瘟疫流行。
疫病使得很多人喪生,一些市鎮變成了空城,其中尤以死於傷寒病的人最多。
瘟疫一開始還在可控的範圍之中,但是在章武元年之後(196年)卻是徹底的失去了掌控了,三年的時間來,他的家族有將近三分之二的人因患疫症而死亡,其中死於傷寒者竟佔十分之五。
「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採眾方……」
身為一名醫者,眼見瘟疫流行,一身醫術卻無半分用處,只能是坐看破家亡族,眼睜睜的見着一個個親近的人離開人世。
而漢庭那個時候根本無暇顧及一地的疫情,只是派遣兵丁簡單的封鎖了瘟疫城鎮。
漢庭當時的注意力都在明庭的身上,那個時候明軍陳兵十數萬於交界之地虎視眈眈。
世風日下,道德敗壞。
「觀今之醫,不念思求經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終始順舊。」
「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
「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動數發息,不滿五十。」
「短期未知決診,九候曾無彷佛,明堂闕庭,盡不見察,所謂窺管而已。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
張仲景內心悲憤萬分,漢庭的的腐敗和無情讓他放下了所有的期望。
而當時很多醫生只為追名逐利,攀附權貴,根本不在乎普通小民的生死。
雖有名醫之稱,但不過是虛假之名,各自秉承家傳的技藝,始終沿襲舊法,面對新發的疾病,卻是束手無策。
諸如華佗這般手持金箍鈴,在各地遊走救治貧民的名醫少之又少。
那些所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