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四維以為最穩當的一本,上去之後石沉大海,竟然被皇帝留中了。總理大臣腦瓜子嗡嗡的,回家問自己幕僚江春熙先生:「你說咱們皇上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對洛親王儲位還有別的想頭不成?」
張四維讓政事堂副相聯名的奏章還是這位江先生起草的,他聞言推了推鼻樑上的玳瑁眼鏡,皺着眉頭道:「不應該呀!中外人心早就屬意洛親王,皇上對中宮也極好,這順理成章的事兒——」啜着牙花子,也百思不得其解。
張四維嘆道:「皇上把這奏章留中,這消息瞞不住。不出兩天,就會有御史和給事中上本,逼着皇上早定天下人心。唉,要沒有政事堂這一本,還不會多事。如今麻煩大了,你說皇上這不是扯——」他想說皇帝扯什麼,江春熙沒敢問。
別說張四維不得要領,凡知道政事堂諸相上本的朝臣心裏也都翻了個兒,心說這皇帝又開始不按常理出牌不知道要出什麼么蛾子。若中興郡王活着就好了,遇到皇帝不靠譜,直接就頂回去了。現如今這總理大臣不行,不敢去問問皇帝到底幾個意思。
其實,皇帝並沒有握住拳頭讓大夥猜的意思,很快掌管宗人府宗正世襲罔替鄭親王就上本,言道宗室改革以來,宗室子弟都在宗學受教育,考試通不過還要降兩等襲爵——皇室子弟卻只能上個私塾,這不正常。
雖然這私塾的師資力量是天下頂尖的,但皇室子弟不上學對性格影響很大,所謂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不是開玩笑的,對皇嗣成長非常不利。因此建議陛下設立「詹事府學」,專為東宮伴讀事——擇宗室、勛貴、文武眾臣之適齡兒童上學,給皇嗣一個可以正常長大的環境。
這奏章進了政事堂。張四維一看就知道皇帝出題了。按理說,皇太子教育本為皇帝家事,但國朝多年慣例是皇太子教育內容的主動權是掌握在朝臣,主要是內閣手中的。若張四維在這方面堅定站在皇帝一邊,在朝臣那邊勢必要丟分不少。
明代自太祖建極一直到明中葉,教導太子其實有專門的機構——詹事府。其內設左春坊、右春坊、司經局等部門,詹事府詹事統領府、坊、局之政事以輔導太子。
為了避免東宮官與廷臣之間出現矛盾,甚至出現第二個政治中心,太祖朱元璋慎擇其人,以勛舊大臣兼領詹事府職。即「朕今立法,令省台都督府官兼東宮贊輔之職,父子一體,君臣一心,庶幾無相構患」——朱元璋這一設置,汲取了漢朝「巫蠱之禍」的教訓,應該說是非常成功的。
但是再好的制度落實不好也白搭。明代中葉以後,越發怠政的皇帝導致內閣勢力膨脹,皇太子教育權就從詹事府轉移內閣。詹事府形同虛設,左右春坊等等官職變成翰林儲相的遷轉之階,成了升官快車道上的虛職,跟太子一點邊兒都沾不上了。
皇太子沒有詹事府管理,那就只能做一件事:出閣讀書,又叫講讀。朝廷設立文華殿為講讀之所,並有講官、侍讀、伴讀、展書等官,一般講官由大儒擔任,侍讀等用年輕翰林充任。
課程從《四書》講起,夾雜騎射練習,夜間複習文化課。這文化課三天溫習一次,務要其滾瓜爛熟——等四書五經講完,這太子也長大了,並成為一個文臣心目中合格君主。
從明朝皇太子即位後的實際表現來看,這套教育體制雖不能說完全失敗,但效果極差。張四維能夠入閣也是因為他修了《肅宗實錄》,對明代皇室的歷史門兒清——皇帝出的這道題不能說沒有道理,自家兒子憑什麼讓你們這些人給霍霍了?
張四維料定,這鄭王提出建立的「詹事府學」的老師選擇也肯定與此前文華殿的講官不一樣。因為有「南台會議」為前車之鑑,選京師大學教授的例子活生生的擺在那裏呢。
太子教育,有所謂「慎選有道以資啟沃,常御經筵以得堯仁」說法,明代中後期,這啟蒙老師和進講內容都不是皇帝能全說了算的。皇帝如今要興革此事,也算是近年少有的大動作。但張四維認為,難度不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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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他回家之後,就跟春熙先生商量道:「定儲和出閣讀書本來是一件事,被皇上硬生生拆成了兩件事,倒是好手段。」將鄭王上本的事兒講給江先生聽了。
江先生撫掌笑道:「皇
第三百四十五章 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