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後,中書西廳里燈火通明。
官吏們捧着茶食分別給章越,薛向,蔡京等人呈上。
不過這幾人都沒什麼心情,或者是閉目沉思或是在翻閱着公文抄本。
得知解鹽鹽池被洪水所淹後,幾人都是留宿,連夜商量對策,不過至今沒什麼好辦法。
官吏們將冷的茶食端下,又換上一些吃食。
章越對薛向,蔡京道:「不急着一時,先吃些東西墊墊肚子。吃飽了,或許更有主意。」
薛向,蔡京稱是,便各自吃了起來。
章越看着二人吃得差不多了便道:「想了半日對策,有什麼方案便先說吧,不要藏着掖着,大家集思廣益。」
薛向又拿起一塊綠豆糕放在口中嚼着,然後含糊着道:「十口之家,十人食鹽;百口之家,百人食鹽。」
「鹽事乃天下之重,這也是當初范祥辦都鹽院,丞相辦交引所的由來。如今依我看來,解州鹽池被淹,致來年解鹽無出。」
「一害是鹽少了,另一害是鹽的錨定物沒了。咱們鹽鈔是因鹽出鈔,如今有鈔無鹽,怎麼辦?依我看如今不是與党項議和了嗎?可以從党項入青鹽榷之,以補解鹽之不足。」
沒錯,党項的特產就是青鹽,青鹽一斤五錢,私下賣給大宋是十五錢一斤。
以往解鹽一斤常年在三十五到四十錢。
最早都鹽院在鹽價低於三十五文一斤時停止收購鹽鈔,在鹽價高於四十錢時賣出鹽鈔。
一斤五錢,一個是一斤四十錢,說實話宋朝老百姓過得遠不如党項的老百姓。
章越道:「不錯,青鹽乃是党項數州之利,似可解燃眉之急。不過本朝與党項戰和不定,焉知他們不會利用此番解州鹽池被淹坐地起價。」
最重要的是章越不願意大量購買青鹽,來滋長党項的國力。
薛向道:「丞相,最壞的結果是立即趁着民間還不知情的情況下將朝廷持有的解鹽鹽引在市面上全部拋售。」
章越聞言不由微微有所觸動,正如上一次交子貶值一般,將手中的鹽鈔全部處理掉,也是一個辦法,等到鹽鈔跌到底部了再進行收購,穩定住幣值。
章越心道,若是如此買了鹽鈔的商人百姓怎麼辦?又是拿老百姓當作韭菜來割了。
來來去去,這又要回到苦一苦百姓的路數上了。
薛向道:「丞相,若不用青鹽,則沒有他法了。元豐三年朝廷預計鹽課收入是一千五百萬貫(歷史上真正數據是一千三百萬貫,本文加上要加上章越改革鹽鈔收入),其中解鹽和鹽鈔所入就佔了五百貫。」
「還不算上在市面上流通的數百萬貫鹽鈔,一旦這些錢財化為烏有,朝廷之中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章越知道薛向所言是真的,他覺得自己也是很打臉,剛在御前提出的政策,就這麼被自己打臉。
話說回來,誰想苦百姓了,有兩全其美的辦法誰不會。
但是你在這個位置,你能怎麼辦?損失朝廷鹽鈔貨幣信譽,全力去保百姓的利益,沒有一個官員會這麼辦的。
或者進口党項青鹽,這不是拿大宋的錢給党項買兵甲錢糧嗎?
章越看向蔡京道:「元長有什麼高見?」
蔡京道:「依下官看來各地都有積鹽,只要將這部分積鹽用進去,則可以彌補解鹽無出的不足。」
章越看向蔡京道:「元長看來已有對策。」
蔡京道:「下官確有一點淺見。」
「仔細說來。」
蔡京道:「下官有上下二策。」
「上策就是海鹽西銷。如今河南,河北,曹,濮以西,秦鳳以東皆食解鹽,蜀中食井鹽,河東食土鹽,其餘皆是海鹽。京東,河北末鹽,客運至西或是京西,一袋輸入官錢不過六千,而鹽袋的本錢不及一千,朝廷從中得利一年是兩百萬貫,不如售之陝西,路程倍增,其利亦倍增。」
「朝廷可以發行新鈔替換解鹽舊鈔,讓商人必須貼現或折物,再以舊鈔換新鈔。逐步廢除舊鈔,再換以新鈔。」
聽得蔡京建議,章越陷入深思,而薛向拍腿道:「元長真乃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