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
陳睦、蔡京、蔡卞、黃履、蘇頌等十餘命章黨中的高官顯宦,都坐在參知政事王安禮府上。
廳堂外夜漏正在滴水。
王安禮府上的女使已是給眾人換了好幾碗茶湯飲子了。
王安禮道:「據孫樞相所述,朝廷要棄西安州,懷德軍這一軍一州換取涼州,再拿一筆錢給契丹党項,以為贖賣涼州之費!」
此言一出,陳睦、蔡京、蔡卞、黃履、蘇頌等人一片譁然。
蔡京拍桌而起道:「與其割地於人,倒不如勸陛下,畢其功於一役,發六路兵馬直取興靈,先剷除此後患,再與遼國為難!」
蔡京這驚世駭俗之論一出,黃履先撫掌大笑道:「好!正是此理!」
蘇轍則作色道:「直取興靈,此乃失心瘋之言!」
蔡京為蘇轍一駁,眼神一厲,他與蘇轍不和,此乃章越幕中公開的秘密。
蘇頌見二人要吵,當即持中之論道:「再發六路兵馬取夏絕對不可,時機還不成熟。」
「但是西安州,懷德軍也是本朝不知費了多少錢糧兵馬取來的疆土,如今一朝棄之,從此不敢再望邊事。」
蔡京道:「諸位不必多言,此事我們兄弟二人已有主張,不用數日可見分曉。」
王安禮推椅道:「你們兄弟二人,又有何高見?」
蘇轍譏道:「怕又是什麼雞鳴狗盜之法吧?」
蔡京笑道:「是不是雞鳴狗盜之法,數日後可見分曉!」
蘇轍道:「依我看不是散佈流言或弄些許讖語或說書人這些下作手段!」
蔡京被蘇轍說中了大半,笑中帶着幾分涼薄又有幾分譏諷道:「蘇子由,莫看不起這些手段,天子尚避天變,百姓豈不聞此。」
王安禮道:「只要用得上就好,切莫待割讓二州,弄得木已成舟,等滿朝譁然後再作計較。」
蘇頌道:「如今丞相不在朝中,一切請大參主之!」
王安禮聽了也是底氣不足。
說到底他與章越都是嘉祐六年的進士,為官不過二十年,以往是聽兄長王安石的,後是以章越馬首是瞻。
其實他對於變法不變法也介於可與不可的態度,現在被章越拉入陣營,之前為樞密副使,現在薛向去世後,遞補為參知政事。
不過無論是之前翰林學士,樞密副使還是參知政事任上,無論天子還是朝野都沒有對他寄予厚望。
只是在營救蘇軾之事上,王安禮表達了堅決的態度。
王安禮聽此當即道:「西安州,懷德軍絕不可棄,此事我當全力周旋。」
眾人皆喜道:「全仰賴大參主張!」
蔡京從王安禮府上離去後對蔡卞道:「眼下丞相不在朝,我等唯有推官位最高的王大參來打頭陣。」
「不過全憑王大參一人穩住內朝是不夠的,至於外朝還要安排些言官打打邊鼓。」
蔡卞聽蔡京之言道:「兄長放心,此事我來安排!」
蔡京笑道:「那我在朝外太學和民間製造輿論!」
蔡卞看向蔡京,似章越不在朝,蔡京如魚得水一般,表現極為活躍。
蔡京看了一眼蔡卞,便猜到他心底在想什麼。
「阿卞,丞相常言語,何為帝王術?那就是荀子的『漢家自有制度,以王霸道雜之』。你要行王道,就必須以霸道的手段行之。」
「你要行霸道,就要打着王道的名義!蘇子由是讀書人,書讀了一肚子,卻沒什麼手段。蘇子瞻也是一般。」
「為何要製造輿論?你對聰明人可以說真話,但對普通人就一定要說假話!是是非非,黑黑白白才會害死人!」
蔡卞斥道:「這是什麼歪門邪道!丞相從未如此說過。」
蔡京笑道:「丞相雖沒如此說過,可他卻在看着,心底如明鏡一般!」
蔡卞知道章越馭人都是外松內緊,看似給你一個很大的空間,但背後永遠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你。
定力寺。
一處三開間的禪房前。
僧人們正在打掃庭院,掃帚揮動
一千兩百四十章 三年不鳴(兩更合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