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不是那些有錢、但是實力不足的大騎士團。所以,法國沒辦法使用「不能解決債務問題,那就把債主解決掉」的辦法。
故而既是要問大順借錢,那麼拿出來財政改革方桉,也是合理的。畢竟從現在來看,法國的財政有大問題,借了錢是還不上的。
這和紙幣時代很不同, 紙幣時代,最極端的方式,可以學一戰後的德國,紙幣大貶值,賠款愛咋咋地。
現在是金銀貴金屬時代,日本的白銀, 南美的白銀, 那至於雲南的白銀, 在巴黎還是在松蘇,都是一樣的。
但這個借款方桉本身,就只是一個必然被排除的湊數選項。
如果法國能通過自身改革,解決財政問題,那為什麼還需要向大順借錢呢?
如果法國只能選擇向大順借錢,解決財政困難,那怎麼可能足以完成財政改革呢?
大順使節團的這些人,對法國的情況,是很熟悉的。因為法國的很多東西,真的和大順大明的一些情況很類似。
比如,法國按照財政計劃做出來的統計,法國國庫每年收到的稅收大約是2億里弗爾;可是, 民間統計下,實際上法國的總稅收,在大約7.5億里弗爾。
哪怕到法革時代之前, 法王依舊不理解:法蘭西的賦稅額度,實際上比英國要低,為什麼百姓會感覺到賦稅很重呢?
實際上,法國進入國庫的稅收, 最高只有gnp的6.5%。遠低於英國的14%。
但是,進入國庫的稅收,和民眾承擔的賦稅壓力,完全不是一回事。
至少,在法國和大順,肯定不是一回事。
就像是大順的國庫收入,理論上也就是二十稅一的水平。可實際上,哪怕是一些士紳,他們也真覺得稅收太重,喘不動氣。正如很多士紳感嘆的那樣,國課最少、攤派太多。
這種問題,能解決嗎?
一本名為《國家財富》的小冊子,通過核算,確信法國的稅收潛力,可以達到每年6億9800萬里弗爾,也就是大約一億兩白銀。
很多人激烈反對,認為出這個小冊子的人, 估計連最基本的數學都沒學過。
人們的疑問,主要是「人民承擔的稅收更少了, 可國庫的收入更多了?這可能嗎?」
可能嗎?
實際上,當然有可能。比如大順在松蘇搞的全面十一稅改革,就真的達成了人民承擔的稅收更少了、但是國庫的收入更多的了效果。
只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這種改革,實在太難。
大明、大順都試過,要改,就要準備好傷筋動骨。
而且,經常情況,就是改出了黃宗羲定律,舊稅依舊在、新賦又加增,根本達不成以新代舊的效果。
這是一點。
再一個,法國的社會,已經明顯地撕裂了。
巴黎高等法院,對抗財政改革的依據,是法國封建時代的「自由」理論。
巴黎的中產階級,也談自由、平等、博愛這些東西。
詞,都是一樣的詞。
但念出來之後,兩邊對「自由」的定義,完全不同。
巴黎高等法院的自由,是說「政府憑什麼有資格去清查田畝?憑什麼可以丈量土地?這明顯侵犯了法國自古以來的自由傳統?」
顯然,這個巴黎中產階級談的自由,真的完全不是一個意思。
巴黎高等法院說的這種法國封建傳統的自由、憲章,是封建貴族對抗完全的自由和憲章。
不是啟蒙學派的那種哲學意義上的自由。
大順大明的士紳,也經常拿以民為本、不可與民爭利之類的傳統的東西,來對抗皇權。
那麼,他們說的民本、不與民爭利……這裏面的民,是誰?
民,還是那個民字,字都沒換,就像是巴黎高等法院說的自由,和啟蒙學派說的自由,是一樣的東西嗎?
當同文化、同文字的國家群體,對某個字、某個詞的理解,呈現出嚴重分化的狀態時,只能證明,其內部的階級已經割裂。
所以,其實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