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紅玉和韓世忠相識數年,從未見過韓世忠這般吃驚的表情。
她喜歡韓世忠,也因為韓世忠的沉穩。可方才那一刻,韓世忠如同見了鬼一樣。
沈約盯着韓世忠半晌,「你見過不屬於此間的人?」
韓世忠不想沈約倏然單刀直入,臉色微變。
沈約追問道,「什麼時候見過?」
韓世忠仍舊沉默。
沈約再問,「不能說?」
韓世忠澀然道,「不是……不能說,而是說出了,很多人也是不信。再說,韓某也覺得這件事很難解釋……」
沈約耐心道,「我見過極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韓兄不妨和我說說。」
「哪怕因此惹禍上身?」韓世忠突然道。
沈約沉吟片刻,反問道,「你是說,聽你敘說往事,可能會招惹禍事?」
韓世忠「嗯」了聲。
沈約笑笑,「我不是闖禍的人,但也不怕禍事。韓兄但說無妨。」
韓世忠聞言端起茶碗一飲而盡,隨即吧嗒下嘴,很不過癮的樣子,四下看了眼。
梁紅玉一旁道,「你又想喝酒?」
韓世忠「嗯」了聲。
梁紅玉伸手入袖,有「叮噹」幾聲,面露為難之意。
沈約只聽聲音,就知道梁紅玉的確是「自惜袖短、內手知寒」,說穿了,就是生活拮据,錢褡褳中只有一點碎銀,些許銅板。
在這個年代,喝酒也得有點兒錢才行。
林靈素突然起身掀開帘子,叫道,「茶博士……」
那茶博士飛奔而來,「元妙先生,要添茶嗎?」
林靈素又丟出一塊銀子,「去買酒,好酒……紫金酒吧。」
「買多少?」茶博士倒不意外,顯然覺得這個道人喝酒很正常。
林靈素回頭看了韓世忠一眼,「看這樣子,估計要個兩壇。」
有錢好辦事的道理在哪裏都是行得通的,不多時,兩壇酒送進雅間,韓世忠見到酒罈上寫的紫金兩字,吞了口唾沫。
紫金酒顧名思義,和黃金靠邊,這年頭,和黃金沾染的,貴重不言而喻。
他早聽過這種名酒,卻無緣暢飲。
林靈素見狀道,「韓將軍只管喝,不夠讓人再買就好。」
韓世忠抱拳謝過,林靈素又閉上眼睛,倒讓韓世忠略有皺眉,搞不懂這道人的用意。
梁紅玉縴手拎起一壇酒,拍開上面的泥封,有酒香四溢。
酒水呈紫色,倒出來很是清亮。
沈約一見啞然失笑,他嗅味的同時見到酒水顏色,立即認出這很像現代的葡萄酒。
梁紅玉端起一碗酒先送到沈約面前,感謝道,「聽聞這紫金酒是西域精選葡萄釀製,從西域輾轉送到汴京,極為貴重,哪怕一桶酒兌了十桶,在京城也只有大富大貴之人才能喝得起。」
沈約暗想這倒是真的。
這年代的運輸遠不如現代發達,一桶葡萄酒送到這裏,着實要花費太多的功夫,就憑這運費,一般人都是支付不起。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林靈素雖然閉着眼,卻喃喃道,「要喝這葡萄美酒,最好還是用夜光杯,杯下品美酒,燈下觀玉人,着實人生妙事。」
梁紅玉暗想這是個不正經的道人,悄然瞥了韓世忠一眼。
韓世忠見梁紅玉望來,含笑道,「事事不如意者十之七八,眼下有美人如玉,再有美酒,有沒有夜光杯又算得了什麼?」
梁紅玉聽韓世忠贊她美貌,微微臉紅,低下頭來,心中卻是竊喜。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韓世忠對林靈素所說的詩詞並不陌生,對了下句,胸中但有壯志豪情,接過梁紅玉遞來的酒碗,舉起酒碗對着沈約道,「沈公子為人爽快,韓某先敬你一碗!」
等碰碗後一飲而盡,韓世忠眼珠子都亮了幾分。
梁紅玉低聲囑咐韓世忠道,「莫要貪酒誤事。」
韓世忠笑道,「你何時看到我因為喝酒耽誤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