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得魚無賣處,沽酒入蘆花。讀字閣 m.duzige.com
出了北城門,穿過魚市坊再沿大河往西兩里,水岸邊長着大片大片的蘆葦。本就生得比人還高的賤生喬草,到了秋日,束束頂滿小穗白花,被風一吹,漫天飄散如雪。
老頭子還在時,陳打鐵便跟着他打鐵,那時候自己還不是爐中劍,西秦的十萬大山里,也經常飄雪,是真的雪,舔在嘴裏化成水,灑在爐子上會變成氣。
本以為自己會跟着老不修打一輩子鐵,後來他說他那不是在打鐵,是在養劍,淬的爐中鐵,練的九極劍。
老頭子天資平平,到死也就練到第五劍。自己稍微好些,第六、第七,最後卡在了第八劍。陳打鐵覺得根本就沒人能練出第九劍,或者老頭子不入流的劍道壓根兒就只有八劍,直到他聽說了柳白眉一劍開河。
可那是柳白眉啊。
陳打鐵背着爐候深一腳淺一腳前頭開道,拍拍腦袋又吹了一嘴似雪蘆花,回頭說到「前幾日你爹給我託夢了,罵我憨貨,說人家柳白眉如何如何,而我連劍閣的門都不敢去摸摸試試,說我給他丟臉,可氣得很,說得好像他自己摸過一樣。」
那驢子不搭理人,也不知道誰是誰的爹,伸腿翹着尾巴長長尿了一泡。
陳打鐵等着,又說「驢兄,要不咱真去摸摸看,就不信那邪,一道門而已,還真能跟烙鐵一樣燙手了不成?」
這次老驢總算有了回應,它露出牙槽咴咴叫了兩聲。
陳打鐵轉身扒開蘆葦叢,也跟着嘿嘿笑,說「那就這般說好了,既然你想去,我不陪着也不仗義,你也肯定無聊得要死。瞧!到地頭了,今兒天好,咱爺倆真該躺着好好喝他娘幾壺!」
蘆葦盪里開出片空地,搭了兩間小木屋藏着,着實不好找。
屋裏幾個蟊賊聽了響動,早早收聲等着,眼瞅這一人一驢頂着滿身白絮鑽出來,還傻乎乎聊得起勁,笑過之後狐疑片刻,又戒備抽出長刀。
陳打鐵發誓,江湖上都是謠傳,自己從來不喜歡殺人。今日也只想平平安安做樁小買賣,若是能順便偷得浮生半日閒,美美地喝點小酒,賞這難得的蘆花飛雪,便再想不起還有沒有遺憾。
為首那人操的一口北腔行話,聒噪半晌,衝上來時,陳打鐵愣是一句沒記住,碰巧他被自己放下來的爐候砸斷了腿,這打鐵的爐子死沉死沉,除了能淬劍,背着它一來方便埋鍋造飯,二來也練練腳力。而自己踩碎他兩肘的骨頭,是因為這人腰腿都折了還硬氣爬到了自己腳邊,吐血吐得到處都是,噁心人不是?可即便如此,陳打鐵算了算,他也至少能再活半個時辰,差不多夠撐到自己挖好坑。
老頭子收徒沒立啥臭規矩,就一條,殺了人要管埋,說都是爹媽生的,十月懷胎不容易。至於殺什麼人,殺多少,他說看你本事,也沒啥該死不該死,反正到了最後殊途同歸,將來自己也給挖個坑隨便弄弄,別給野狗叼了就行。
老頭子一輩子實誠話不多,這話卻在理。
晃晃腦袋,又有不開眼的有模有樣舞着刀花衝上來,被陳打鐵的鐵鉗一把擒住,反手把刀塞進了人喉管里,拔出來鮮血長飆。他暗道下手會不會太狠了點,但江湖上打鬥,真沒不分青紅皂白先罵幾嘴人的道理,何況自己嘴拙,連頭驢都罵不過。
還有個練武不練氣的,捏着脖子不過三五幾下就翻了白眼。陳打鐵甩開屍首,發現剩下倆都跳水跑了,游得比鴨子還快。
齊活!
陳打鐵拍了拍手也不去追,這買賣劍都不拔就完了事,僱主要是講價還真不好還。他抹乾淨了血又捂着鼻子開始收拾,足足忙了半個時辰才算停當。
爐中劍殺人有怪癖,殺人、挖坑、埋屍,出了名的井井有條。
而後他揭開爐候,都說爐中劍用人血淬火,其實不是,煉爐九劍,是以血淬心。從膛里取出一柄長劍,陳打鐵生火後燒得血紅,又一錘錘敲打,望了蘆葦盪外一眼,再燒,再打,心裏很好奇,什麼人能有膽說助自己劍道登極。直到那公子姍姍來遲,陳打鐵才知道,這買賣自己賺大發了,也大概會虧了命。
……
0007 蘆花飛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