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松一向不太愛湊熱鬧,倒不是說他一點趣都不討,而是說他在剛開始起鬨的時候會湊進去,等大家話頭起來了,他自己露完面後覺得意思到了,就悄悄溜一邊兒去自己涼快。讀書都 m.dushudu.com畢竟帶隊是帶隊,班長是班長,一些無關緊要的事他就不愛湊合。
坐在悶罐車頂上,沈如松盤腿坐着,行軍包擱在身前做了小桌子,他又拿出隨身不離的小日記本記着沿途所見。
【7月28號,主力開赴老延齊前線快一個月了,我才調去北琴,我的班要去執行補給線護衛任務,這不算什麼,我憂慮的是會不會指派到清剿暴民藏身地或者聚落什麼的】
車廂頂上風大,但閒的蛋疼的新兵們仍要叼着牌去打撲克,服役沒過一年,統稱新兵,別以為打過一次仗見過一次血就能叫老兵,像鄧豐、馬元國這樣的真老兵抽你的時候保管手都還不上。
風一起,紙牌就飛來飛去,有人站起來去追,一個趔趄險些掉下去,得虧旁邊同伴給拽了把,趕忙說了聲謝,揮舞着跑回去,一路叫着「炸彈!炸彈!說了我這是四個7!炸炸炸!」
沈如鬆手支着下巴,他望着列車外的景色,原野飛逝,先前漫天遍地的金黃稻田像是跟着海蘭圖朵江那樣遠去不見,耳邊熟悉的江水聲沒有了,取而代之的颳得人面容微微發疼的銳風。
一道漫長的鐵絲網把國營農場與黑褐色的荒野隔開,就像是看鳥瞰圖時見到的那些大小不一的色塊。但這並不是沈如松從前在課本上所見到的自然分隔,是那種汪&nbp;洋中隔出的個個孤島,燦爛的金色被包圍在黑海里,只有單薄的鐵絲網和界碑在無聲抵抗。
男兵們有一個是一個,要麼在打牌要麼是看打牌,女兵們聚一起說着悄悄話,但更多從軍數月,脾氣大咧咧起來的也湊成了團,用力吆喝着扳手勁,反正在乘車的空擋里,什麼有樂子就幹什麼。
列車隆隆行進,沈如松看到路基下許多輛只有半截的焦黑殘骸,埋在土裏,被暴雨沖刷或是歲月自然而然腐蝕而浮現出來,沈如松認得出來這應該是汽車的框架殼子。幾十年前鐵路修到這兒時,挖掘機給推開,之後也沒有必要再管,就這樣堆着。再放眼望遠些,荒野上那些更深沉的顏色多半是戰爭遺留下的痕跡。
戰前的公路不會離鐵路很遠,沈如松是工兵,更懂交通原則,他看到了一輛傾覆了的坦克殘骸,它只剩下車體,看身首分離的狀態應該是內部彈藥殉爆,不然那隻配套的卵型炮塔不至於飛到十幾米外。
沈如松開始給眼前的坦克殘骸畫速寫,他素描功底不錯,只寥寥幾筆就出了神。他沒有多寫,擱下筆,耳邊是戰友們的歡樂聲,他的思緒卻飄得遠。想像着在百多年前,一支坦克部隊沿着與他一樣的鐵路線運輸去前線,車長站到炮塔機槍位旁,幾十米外的公路擠滿了逃難的民眾。以密密麻麻的汽車空殼來看,那時候公路早已堵死。
之後也許是導彈來襲,也許是敵軍進攻。鐵路平板車上的坦克緊急啟動,開下去激烈交戰,在廣袤大地上對決。可能這名車長指揮擊毀了很多很多敵軍坦克,但終究有一發穿甲彈洞穿了裝甲,他與座車一道化為了夕陽下的硝煙。
「班長?班長!」
沈如松正思緒紛飛間,有人叫住了他。
沈如松「哦」了聲,探頭看了看,見火車停了,問道「咱到了?」
「嗯呢,鐵路線走完啦,咱們要自己走啦。」徐勝男探過小腦袋,看到沈如松的小日記本,哎呀一聲笑嘻嘻道
「呦,班長你寫什麼呢?寫小本本上啦?給我看看不啦?」
沈如松立馬闔上,擺手道「小屁孩一邊玩去。」
見徐勝男一副期待的搓手手的模樣,沈如松豎起指頭警告道「別到處碎碎念,別以為你是個姑娘我不抽你啊!」
徐勝男「切」了聲,鄙夷道「誰稀罕看你喔。」
跳下了火車,牽出騾馬,了解到情況,原來是前面一座鐵道橋不久前被暴民偷襲損壞了,北琴基地的工兵在連夜修復,所以火車要繞一個大圈轉去老延齊廢墟,所以沈如松他們得自個兒走了。
「草,真的削削
海蘭江上的日與夜 第62章、北琴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