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堂大堂內,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紫檀雕雲龍大櫃,裏面一層層整齊地擺放着各色各樣的綢緞。舉世無雙的錦繡堂紅綢在最上面一層大櫃裏,上面用金鎖牢牢地鎖着。金鎖的鑰匙平時只有公子身邊的貼身丫鬟紅翠拿着,平常人等,壓根見不着紅綢的樣子。
這一天,正趕上水西門大街一月一次的廟會。水西門又是江寧第一鬧市街,這個時候,街上卻是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錦繡堂更是一番鬧騰景象,接近年關,有錢人沒錢人總得置幾身衣服穿。上得台面的好綢緞自然價格昂貴,但一些邊角料扔了也可惜。於是,紅翠把這些沒什麼用處的邊角料置於一個大缸里,旁邊是一個銅鑄的大箱子,樣子頗像是廟宇里的積德箱,上面鑄着一個銅蟾蜍,張着豁大一嘴巴。如果有看入眼的邊角料,任大家不拘多少隨便往裏扔幾枚銅錢完事。
此時,滿身綾羅綢緞的鄉紳地主細細挑剔櫃枱上的好綢緞,大箱子旁則圍着一批粗布麻衣的婦女,東一把西一把地往自己懷裏撈邊角布料。大堂里,一些個夥計忙忙去去,櫃枱後一個先生噼噼啪啪地撥拉着算盤,埋頭記賬。
紅翠頭戴珠鈿,身着對襟暗花紅袍,鈴佩叮噹地走出內室。認識紅翠的人連疊聲地喊着紅翠姑娘。紅翠笑盈盈地答應着,不時和熟識的人打情罵俏:「哎呀,這不是周掌柜嘛,聽說你昨天娶了36房姨太太。看你這小身板,可得當心點啊,別哪天真被這些如狼似虎的小娘子給害了。」
那個叫周掌柜的老頭子捋着白花花的鬍子,顫巍巍地應酬說:「哪裏,哪裏,老爺子我還有幾分硬功夫,別說三十六房,就是九十六房我也照納不誤。不過,我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怎麼能和紅翠姑娘比呢,她們還不及姑娘一個腳趾頭香呢。」
紅翠呵呵笑着,香筍般的手在周掌柜腰上拍了一下,嬌滴滴地說:「看您說的,看這料子,是昨兒新出來的花樣,可是我們錦繡堂最好的織工花了半年時間做的,拿回家給姨太太們做個紅繡裙,準保漂亮。」
被拍了一下的周掌柜雙腳幾乎站立不住,佝僂着腰笑說:「姑娘說啥就是啥,這些我全要了。」
紅翠姑娘見目的達到,又轉向另一個中年漢子:「我的親姑爺,這不是唐家的唐大少爺嘛,哪陣風把您給吹過來了。誒呀,我的親姑爺,看你滿面春風的,一定是發了死人財吧?我聽說唐子巷有座古墓被挖開了,不會是你的人做的吧?」
唐少爺吭吭笑着,打着乾咳回答說:「看紅翠姑娘這張刁嘴,我甘拜下風,少不得孝敬紅翠姑娘幾匹好綢子,姑娘就饒了我吧。」
紅翠自得地點着頭,舉止間越發從容自如。眼見整個錦繡堂一派生意興隆景象,紅翠喜上眉梢。爹不親、娘不親、只有白花花的銀子親,這是紅翠打從出生起就認準的死理兒。這輩子,她沒啥都行,就是不能沒有銀子。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吵鬧聲。紅翠來不及分辨聲音從哪兒傳來的,乍一見,房樑上、屋檐下,獅子頭後面齊突突冒出一堆黑衣人來。這些人黑衣黑帽黑靴,臉上還圍着一塊黑三角巾。
紅翠暗叫不妙,不知道從哪兒偷生的這些野崽兒,大白天的在錦繡堂鬧耗子害。
這些黑衣人手持刀、叉、斧、鉞兵器,把錦繡堂大堂圍了一個圈,生生把紅翠和一群賓客圍在圈子中心。其中一個稍高些的黑大個竄出來,發號施令說:「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沒冤沒仇的趕緊給爺滾蛋。爺今天要在這裏大開殺戒,火燒錦繡堂。」
弄了半天,原來錦繡堂是遭賊了。這時,大半賓客才算反應過來。其中,老骨頭一把的周掌柜還挺仗義,邁着十平八穩的步子走過去給黑大個套近乎:「我說這位不知姓甚名誰的黑爺,老人家我是江寧第一當局的老闆,和這家的紅翠姑娘多有來往。要不看老兒薄面上,讓紅翠姑娘給你們一些銀兩做跑路錢,你們就此放過錦繡堂!」
黑大個也不知是從鼻子還是嘴巴里哼了一聲,然後對着周掌柜的後臀就是一腳,只把周掌柜從圈子中心踢到門外:「抽你爺爺的,識相的趕緊給爺滾蛋,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少不得爺野性上來,點了你的天燈當蠟燭燒。」
這下,周掌柜老實了,一群賓客也老實了,面色煞白地鑽出了錦繡堂的大門。這一來,錦繡堂只留下紅翠和一幫夥計。夥計們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