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符吏,你也管得太寬了吧?」
姜茹輕笑一聲,沒有伸手去接:「我們是來佈置壇場的,沒功夫發這種善心。」
趙黍瞪了她一眼:「梁朔不是成天想着如何邀功麼?這就是我給他的辦法。這封信不要直接送去郡府,而是送給梁朔,讓他去跟王郡丞談,說他得知星落郡有鄉野百姓忍飢挨餓,不願坐視此情此景,打算向郡府調度糧米施賑。」
姜茹皺眉道:「你這是在替我家公子做決定麼?憑什麼要為了這群賤民借調糧米?」
趙黍板起臉來:「梁朔說過,我缺什麼都能跟他要。而且我累了,在看到糧米送到這個村子之前,我不想去別處。」
「你這是趁勢要挾?」姜茹語帶怒意:「我家公子看得起你,可你也不要得寸進尺!」
趙黍深吸了一口氣,忍住破口大罵的念頭,解釋起來:「你以為這一回朝廷派各家館廨來到星落郡,真的就只是看誰更能剿匪除妖麼?星落郡並非貧苦邊郡,只要善加經營,便是一處財賦豐厚之地,若是有哪家館廨在剿匪除妖之餘,能夠紓解民生之困,讓經歷戰事的星落郡儘快恢復,未來方可受到重用。」
姜茹靠着車廂說:「重用?你覺得其他館廨能與崇玄館相提並論麼?梁首座在都中一手遮天,驃騎將軍在邊境坐鎮雄關,有什麼職司任用能比得上這兩位?」
趙黍嘆氣:「果然,什麼樣的主人養出什麼樣的狗。」
姜茹眯眼笑道:「趙符吏晚上睡覺的時候留心些,省得被妖精拔了舌頭。」
「我這是在幫梁朔!你連好事壞事都分不清了?」趙黍當即言道:「他來到星落郡無尺寸之功,我就不信梁首座真的毫不在意。現在他丟了法籙仙將,成天縮在城隍祠里不冒頭,如果再沒點作為,你就別指望跟着他雞犬升天了!」
姜茹臉色一變:「你怎麼知道他丟了法籙仙將?此事明明嚴禁外傳!」
「你看,我隨口一騙,你就說漏嘴了吧?」
趙黍心下暗驚,剛才還真就是他不慎說漏,幸虧他反應敏銳,當即應付過去:
「別以為其他人都看不懂,朝廷無緣無故敕封這麼一位城隍,這分明就是在給你們崇玄館遮醜。法籙仙將跟城隍地祇能是一回事麼?我自己設壇行法能沒有半點感應?梁朔現在這情況,既不敢親自上戰場冒險,又迫切希望能多撈功績,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姜茹臉色變幻,她自然清楚衡壁仙將已然法籙除名的事情。梁朔頭幾天失態暴怒,姜茹自己也不太好受。
衡壁仙將所代表的,不僅是施術行法、召遣威能,更是梁朔仙系血胤、天生不凡的身份地位。失去仙將這件事,稍加渲染就會變成梁朔失去仙祖庇護,搞不好連帶姜茹自己也會失去靠山。
而外人若是得知內情,又會如何看待崇玄館和永嘉梁氏?這也是為何崇玄館會迅速上表朝廷,爭取一份敕封城隍的旨意,把梁朔失去仙將的事情掩蓋過去。
姜茹在那裏沉思,趙黍則繼續說:「不想冒險廝殺,那就關心民生俗務。星落郡匪患大作,說到底還是百姓生計艱難。如今郡府雖然頒下授田令,未來勉強能夠安頓,可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節,百姓缺少糧米。有手藝的會去城裏做工,有門路的會去找親戚接濟,可還是有很多鄉民只能守着田土。若是沒有糧米下鍋,官府又不肯賑濟,你猜結果會如何?」
「如今郡府又豈會放任饑民而不施賑?」姜茹問。
「對,可這件事由誰來說?又靠誰來做?如果星落郡本地糧食不夠,又從何處調度?調度之後又怎麼分?這裏面說法多了去了!」趙黍滔滔不絕:「你們梁公子不是喜歡指使人嗎?這不就是機會了?依靠崇玄館權勢,王郡丞自然會順從你們的安排,而永嘉梁氏又是華胥國內一等一的鐘鼎之家,暫時向外地郡府借調糧米不難吧?」
姜茹仔細一想,確實沒法反駁趙黍,可還是有幾分不滿:「不就是一個窮困村落,非要搞那麼大陣仗?」
趙黍也明白自己小題大做,他方才開壇行法完畢,本就心中不暢,想到崇玄館修士平日裏奢侈浮華,星落郡鄉民深陷貧苦,一時間忍不住指點江山。
「治不了兵,那就治民。」趙黍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