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自己內耗,不得不對中原王朝產生依賴。
父王鐵心源曾在書信中給他講過,所謂霸權,就是讓他國變得不穩定,繼而他們對中央王國產生依賴。
只是,這種話講給付子嬰這種人,除了得到一頓教訓外,不會有其他結果。
「老師,我不覺得我錯了。」鐵喜打破沉默,輕聲說道。
「殿下,絕對不能給羅守珍下旨,讓他們自己處理此事,不然一定會對大宋的名聲有所影響。」
鐵喜嘆了口氣,緩緩說道:「為帝者,應務實,不務虛,這不是老師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
付子嬰聽完鐵喜的話後,嘆了口氣,而後站起身說道:「殿下不要巧言舌辯,微臣之前說過的話,不是用在這裏的,殿下應當遵從聖人之言才對。」
「老師,那我就有個問題想問你了?究竟哪個聖人做過皇帝?所謂聖人之言,指的是讓人向善,學生欽佩敬重他們。」
「可是老師,用這些大道,正道,治理國家,真的正確嗎?」
「老師一生所作所為就沒有違背過聖人之言嗎?我知道老師們不喜歡我父王,但我父王有一句話,我卻認為沒錯,盡信書,不如無書。」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是唐太宗說過的,這個水,是萬民,是我大宋的萬民,可不是他國的萬民。」
「我知道老師希望我能遵循大道,成為一個賢明的皇帝,但我現在的所作所為正是為了大宋,為了大宋的百姓,如果聖人之言不能讓百姓過的更好,那我就不聽聖人之言。」
「學生就是這個態度。」
「古往今來,倘若所有帝王都遵循孔孟之道,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名留青史的帝王了。」
付子嬰聽着鐵喜的話,閉上了眼睛。
鐵喜說服他了嗎?
沒有。
可鐵喜說的全無道理嗎?
不是,相反,很有道理。
自己曾經違背過聖人之言嗎?
違背過。
他重重的嘆口氣,而後睜開眼睛看着鐵喜,臉上突然扯出一抹笑容,滿意的點了點頭,而後拜謝,轉身慢慢朝外走去。
聖人也是人,不是聖,既然不是人,就不一定是對的。
也許,鐵喜能走出一條自己的路。
走到宮門口的時候,付子嬰突然轉過身來:「殿下,微臣只有一個要求,不管你想怎麼做,都不能讓這件事情公佈於世。」
鐵喜站起身,朝着付子嬰半躬下身:「學生明白,多謝老師……」
付子嬰看着鐵喜半躬下身,心裏五味雜陳,他轉過身,朝外走去。
走出東宮後,他的脊背又重新挺直,堂堂宰相,可以迷茫,但決不能表露出來。
付子嬰離開後,鐵喜遲遲沒有坐下。
過了許久後,鐵喜看了一眼張愛說道:「將賀大人找來見朕。」
張愛趕忙應是,小跑了出去。
這東宮中,第一次見到鐵喜跟付大人針鋒相對。
………………
付子嬰回到樞密院值班房後,便見到了一臉古怪笑意的王志忠。
自己在東宮奏對的時候,將鐵喜的話全盤否決後,王志忠就告訴過他,鐵喜不是軟弱的皇帝,即便你反對,他也能想到辦法讓羅守珍他們把高麗的金銀拿回來。
也就是王志忠的提醒,才讓付子嬰去了東宮,想要好好和鐵喜談一談,可沒想到,最後反而是他被說的啞口無言。
而看着王志忠臉上的古怪笑容,付子嬰心中也就明白,王志忠事先就已經猜到這次自己去註定沒有什麼結果。
付子嬰來到王志忠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付大人,此行可還順利啊。」王志忠問道。
付子嬰看向王志忠,而後輕聲說道:「聖人之言能讓大宋強大否?」
「不能。」
「能讓百姓安居樂業否?」
「不能,付大人問這個問題,心中不是已經清楚了嗎?實際上道理我們早都明白,只是沒有人願意去捅破它而已。「
「就拿官家的事情來說。」
「我們都知道,為什麼太子殿下只能鐵心源的兒子,而不能是董妃的孩子……我們這樣做,不早就違背了聖人之道……」王志忠說完之後,接着開口問道:「那邊最近有書信來嗎?董妃近況如何?」
「聽說董妃,不提也罷……」付子嬰說完後嘆了口氣:「這個事情除了我們,誰都不知道。」
…………
周曉今日剛剛踏進衙門不久,宮中來人傳喚讓他去東宮。
這讓周曉愣了半天,太子殿下找自己,肯定有要事囑託。
周曉趕忙看向朱進忠,見後者黑着臉不看他,才轉身離開。
周曉離開後,朱進忠才抬頭看向韓胄。
感覺很不對,太子殿下提拔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卻對他們這些老人採取放置政策。
他們如今的地位,都是因為官家信任他們,一旦他們在下一任官家面前失寵,家族的衰落也就一眼可見了。
當朱進忠找到韓胄訴說了自己的擔憂後,換來了韓胄的苦笑。
而後韓胄又開導了一番朱進忠。
說鐵喜之所以找周曉去,正是因為在朝中沒有那麼重要,去高麗呆多久,都對大宋沒有一絲影響。
可你我二人卻不能輕易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