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支兒臂粗細的牛油大蜡燭把許家莊子的主屋裏照得通亮,幾個高矮不等,年紀不一的太醫眼觀鼻,鼻觀心地垂手立在正中那張大床旁,仿似是眼瞎耳聾的木頭人一般。╔ ╗甫一得到康王世子的暗示便潮水般地退了出去,一個比一個走得快。
許衡面沉如水,冷冷地看着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神態卻異常可惡的張儀正。張儀正半垂着眼皮,聲音低啞卻異常清晰地重複着自己剛才的話:「我想喝許櫻哥熬的雞湯,其他我都吃不下去。」
立在床頭處、捧着半碗雞湯的一個老嫗忙道:「三爺,您可是燒糊塗了,什麼雞湯不是湯?這湯也極不錯的……」這老嫗正是康王妃身旁最得信任倚重的曲嬤嬤,只因康王妃體弱經不起顛簸,一時半會兒趕不來,便由她先隨康王世子前來照料張儀正。她自來在康王府眾人面前有幾分臉面,所以這會兒便自然而然地擔當起規勸轉圜的角色來。
張儀正卻絲毫不給她面子,撒潑道:「我都快死了,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們也要攔着我?莫非她也傷重起不來了麼?」
曲嬤嬤為難道:「許二娘子倒是沒什麼大礙,但,這……」
康王世子眼看着許衡的神色越來越冷,聲色俱厲地打斷他的話:「小三兒!你但凡出門總要弄出些事兒來,使得家中父母雙親為你操碎了心。╔ ╗你捫心自問,可有半點為人子的孝順?昨夜若非是大學士府上傾力相助,你可還有命在?你此刻見了大學士。不但不謝恩,開口便如此蠻橫無禮,是想丟盡父王母妃的臉面麼?許二娘子閨閣千金,豈容你隨意驅使勞作?還不快快賠禮?」
張儀正這才看着許衡道:「多謝大學士救命之恩。本該叩首以謝,但我傷重……」
許衡板着臉舉起左手揮斷他的話,淡淡地道:「三爺龍子鳳孫。臣下能為聖上盡綿薄之力實在是幾世修來的福分,哪裏當得起三爺之謝?」言罷轉身同康王世子拱了拱手,道:「三爺傷重初醒,還該將養,老夫便不相擾了。」
本是因禍得福,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卻要被這混小子的一碗湯給攪渾了。康王世子十分尷尬懊惱,狠狠瞪着張儀正斥責道:「你且等着,我回來再與你算賬!」快速轉身追着許衡出去,說盡了好話:「家門不幸……他是燒糊塗了,還請大學士莫要與這混賬東西一般見識……」
曲嬤嬤嘆息了一聲。╔ ╗端着那半碗雞湯坐到張儀正身邊哄道:「你這傻孩子啊……以許家的名望,他家女兒怎會因你一句話便下廚勞役?你這不是打人臉麼?」
張儀正怒道:「誰叫他們拿這樣餵豬的東西給我吃?莫非他們就估摸着我活不過來了,所以這般敷衍我?」
曲嬤嬤趕緊去捂他的嘴,低聲央求道:「我的三爺!求您快快消聲!不過一碗湯,叫王爺知道,您又要挨罵!您便不為王妃想,也當為自己想想,您年紀不小,怎能如此胡鬧下去?」
張儀正掙扎欲起:「對啊。就是一碗湯而已,他們也要藏着掖着。我也不是非得許櫻哥做不可,只要他們弄出當初我在香積寺時喝過的那種湯味也可以!」
曲嬤嬤頓時焦頭爛額,按住他哀聲苦勸,只差沒給他跪下。張儀正好容易消停了,偏又帶了幾分委屈道:「嬤嬤。我娘怎麼沒來看我?我想她了。莫非是父王生了我的氣,不許她來?」
到底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再怎麼不懂事也還是心疼得緊,曲嬤嬤見張儀正臉色慘白,面頰瘦削,一雙眼睛熬得凹了下去,整個人半死不活的,絲毫不見半分之前的神采。╔ ╗想起他三災八難的,每每總是死裏逃生,脾氣怪也不能完全怨他,不由心中一軟,無奈地道:「三爺多想了,您自小便調皮得緊,王爺王妃雖然嚴厲,但何曾少疼您半分?不過是王爺事務繁忙,王妃一時半會兒動不了身,所以才命世子爺偕同老奴前來,但算着時辰也該到了。您實不該對許大學士如此無禮,無論如何總是他家救了您的命,咦……」曲嬤嬤的眼睛越來越亮:「王妃來了……」
張儀正的目光閃了閃,眼角沁出兩滴淚來。
「我苦命的兒啊……」康王妃由次媳王氏扶着踉蹌進來,顫抖着直奔向床榻邊,張儀正掙紮起身,王妃按住,母子倆抱頭痛哭。張儀正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嘔出了一大口血。康王妃勃然變色,即驚且怒,衝着才走進屋來的
第96章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