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來年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網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唐毅抓着一張廢紙,默默念了三遍。
這是唯一從江湖郎中的房間裏找到的東西,周宇奉命去追查的時候,已經是人去樓空。或許對方已經有所察覺,知道錢德靠不住了,所以才會逃走。
唐毅仔細審視每一個字跡,寫的極為工整,很有些功夫,能看出一絲館閣體的底子,如果所料不錯,此人應該參加過科舉。
多半還落榜了,要不然也不會寫黃巢的這《不第後賦菊》。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真是好大的狗膽,好大的野心啊!」唐毅微微冷笑。
錢德戰戰兢兢,臉上不停往下冒汗,到了此時,他也明白了大半,替自己治病,教自己氣功的江湖郎中,多半是有問題的,好模好樣,誰會寫一反詩啊!
如果他有問題,前後五年時間,每到冬天就會來看自己,短則一兩個月,多則兩三個月,期間他究竟幹了什麼,是否泄露了重要的軍情?
一想到這裏,錢德腦袋嗡嗡直叫,他真想死了算了。
「唐大人,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啊!奴婢真是冤枉啊!」他哭拜在地上,痛哭流涕,扯着嗓子大哭。
「別叫喚了!」唐毅厭惡地擺手,錢德立馬止住了哭聲。
「你要是真的和妖人勾結,出賣大明,本帥早就把你剮了!」唐毅話鋒一轉,冷笑道:「不過就算是無心之失,也是昏聵無能,身在九邊重鎮,如此疏忽懈怠,一樣死路一條!」
嘚,怎麼都是死!
錢德直接趴下了,成了砧板上的肉。
「聽着,你現在立刻回鎮守衙門,就和往常一樣。」唐毅頓了頓說道:「你就說舊病復,要找人診治,把那個江湖郎中給我找出來。」
「遵命!」
錢德眼前一亮,還有改過自新的機會,就有生路,他立刻下去了,周宇也跟着,鎮守衙門和錦衣衛的人一起出動。
在宣府到處尋找,唐毅也暗中派人,跟着調查,一連找了三天,愣是沒有一點消息。
唐毅的心提了起來,直覺告訴他那個江湖郎中絕對不簡單,前些日子聽馬芳說,俺答手下有幾十萬漢民,又聽說其中有不少的白蓮教。
前後聯繫起來,再加上俺答的動作,讓唐毅不免心驚肉跳,總覺得要出大事。
「去,把楊安和馬芳叫過來。」
不多一時,兩個人急匆匆趕來,唐毅把兩個人帶到了自己的書房,又請出了朱先和王寅,這兩位都精通軍事,作為幕僚,陪着唐毅一起過來。他們足足商量了一個下午,制定了全套的方略,經過仔細推敲,確認無誤,才讓馬芳和楊安分頭去準備。
唐毅總算是放鬆了一些,琉瑩捧着一個精緻的托盤,到了書房,笑吟吟放在了唐毅的面前。
「師父,吃糖。」
「哦?是灶糖啊!」唐毅拿起了一塊,放在嘴裏,甜香酥脆,手藝很不錯,「你做的吧?真是個巧手!」
琉瑩淺淺一笑,又去燒水煮茶。吃光了一大塊,唐毅才停了下來,又是一個小年了,還有幾天,新的一年又來了。閉着眼睛,回想過去的一年,先是接替兵部侍郎,接着景王就藩,嚴嵩致仕,嚴世藩配,自己和徐階的矛盾凸顯,從京城到了宣大……
還真是起起伏伏,變幻莫測啊!
下意識摸了摸下巴,又硬又黑的胡茬長了出來,到了該蓄鬚的年紀了,再也不是小白臉了!
唐毅感嘆着,多看了兩眼琉瑩,現她還是當年的老樣子,無論是五官精緻,皮膚白皙,除了眉眼之中,略顯成熟之外,其他沒有一絲的變化。
看來歲月這把殺豬刀也有留情的時候。
「琉瑩,等到轉過年,春暖花開,你回東南吧,宣府不是女孩子住的地方。」唐毅隨口道。
琉瑩正在沖茶,手一哆嗦,熱水灑在了指頭上,疼得她一縮手,茶杯落在了檀木托盤上面,撞破了一個口。琉瑩臉色一怔,不知所措。
唐毅看在眼裏,莫名的心疼,趕快伸手接過水壺,「還愣着幹什麼,快去用涼水洗洗,塗點燙傷的藥,女孩子家又不像我們皮糙肉厚。」
琉瑩點了點頭,起身就往自己的房間跑去,腳步極快,一轉眼就沒了影。唐毅呆呆看了半晌,搖頭感嘆。
「男人啊,就是不該裝蒜!明明心裏想,嘴上卻不願承認,真是虛偽啊!」
一連兩天,琉瑩都沒有露面,起居都交給了別人,直到第三天,她有仿佛沒事人一般,幫着唐毅準備了一桌子好菜,全都是唐毅最喜歡的。
「師父,弟子有事要說。」琉瑩咬着嘴唇,「琉璃苑的生意挺多的,回江南宜早不宜……」
唐毅仿佛沒聽見,突然打斷她,笑道:「還有幾天過年了,外面集市一定很熱鬧,一會兒陪我出去,咱們好好逛一逛。」
琉瑩遲疑一下,唐毅已經起身,拿起了狐裘披風,又扔給了琉瑩一件。
「快走吧,不然就晚了。」
兩個人帶着護衛,從總府府後門出來,繞了兩條街道,總算到了集市。
春節是一年裏最重要的日子,哪怕處在隨時會爆戰鬥的宣府,百姓們依舊會拿出僅有的錢,換一點麵粉豬肉,回去包餃子。
稍微闊氣一點的,會買一副春聯,一掛鞭炮。至於扯一塊布料,做件新衣服,那是地主人家才能做到的。
普通百姓都是一件黑漆漆的棉襖,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還有人直接披着獸皮,看起來好不可憐。
民生艱難,比起內地差得太多了。
饒過年貨市場,有一座城隍廟,有城必有城隍,和土地爺一般,都是任何城市的標配,在城隍廟前面,有一大片空地。
空地上有打把式賣藝的,有彈弦唱曲的,什麼銀槍刺咽喉,胸口碎大石,表演的很賣力氣,叫好聲也不小,只是到了給錢的時候,應者寥寥,最多也就一個半個的銅錢,賣藝的人都難掩失望。
唐毅和琉瑩又轉了一圈,不遠處有一座卦攤,貼着一副對聯,「心中有事來占卦,禍到臨頭後悔難。」
坐在卦攤後面的先生四五十歲的樣子,斜靠在椅子上,大冬天的手裏還拿着一把破扇子,不時搖着。
琉瑩看着好笑,「師父,要不要去算一卦?」
「算卦?他要是有本事,先給自己換身皮襖成不?聽他們胡說八道,還不如聽曲兒呢!」唐毅聲音不大,沒想到對方的耳音卻是不錯,竟然站了起來,幾步衝到了唐毅的面前。
「這位朋友,一人一個活法,別看山人穿得破,可是山人一肚子好本事,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天底下的事情,都逃不過山人的法眼。」
他一
第660章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