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一走,沒了插科打諢的人,慶功宴的滋味頓時沒了七成,草草吃了一些酒菜,唐毅就準備回去。
他剛起身,從樓下跑過來一個小少年,急匆匆到了唐毅面前,躬身施禮。
「公子,我家主人有請。」
不會是鴻門宴吧!唐毅帶着疑惑,將拜帖接在了手裏,看了眼燙金的大字,唐毅吃驚低吼:「怎麼是他!」
王世懋隨口問道:「誰啊?」
唐毅張了張嘴,只是說道:「表哥,你們先回去,我還有事。」說完唐毅隨着少年一溜煙兒走了。直到唐毅消失了,王世懋才猛地想起,賬還沒有結呢!
「姓唐的,你不地道!」任憑他怎麼叫,唐毅都聽不到,回過頭看了看王紹周和沈林兩個蘿蔔頭,王二公子哀嚎一聲,乖乖拿着荷包去結賬了。他先前點了一大桌子菜,這回成了搬磚砸腳面,挖坑自己跳,算完了之後,只給他剩了可憐兮兮的兩個銅錢,王世懋欲哭無淚,隨手把銅子扔給了夥計,結果還被王紹周數落了一道,兩個銅子都夠買一包糖豆了,敗家子啊!
不提王世懋他們,唐毅隨着小夥計穿街過巷,七扭八歪,走的滿頭冒汗。唐毅這個氣啊,心說又不是地下黨接頭,用得着這麼神秘兮兮的嗎!
好不容易到了一間狹小的門房前面,青衣少年拍了三下,停頓一會兒,又拍了三下。好嗎,連暗號都有了。唐毅都懷疑自己上了賊船,拉好了架勢就準備逃跑。
吱呀呀,門開了一道縫,從裏面探出個肉呼呼的大臉,一見唐毅,激動的淚水長流。
「唐公子啊,咱家可算看到你了,快請進來。」
誰啊?
正是那位黃錦黃公公。好好的鎮守太監,江南織造,突然跑了過來,唐毅能不害怕嗎!急忙走過來。問道:「公公,您找小子有什麼事?」
「唉,唐公子啊,你快進來,別讓人看到了。不然咱家這條命就沒了。」
「至於這麼嚴重嗎?」唐毅心裏頭這個汗啊,只得隨着黃錦,一路來到了客廳,黃錦一揮手,兩個小太監走了出去,他親自站起,將門窗關閉,又上上下下,檢查了好幾遍,弄得胖腦門都是汗。才坐到了唐毅的對面。
「我說黃公公,您是天子身邊的紅人,放眼東南有誰敢對你不敬,至於如此小心謹慎嗎?」
黃錦苦笑着搖搖頭,「唐公子,你說的都是老黃曆了,咱家現在是沒了毛的鳳凰不如雞啊!」
誇張的語氣,配着縮成菊花的胖臉,怎麼看怎麼滑稽,這位放在幾百年後。絕對能當春晚的台柱子,要不然嘉靖怎麼能幾十年如一日喜歡他呢!
「公公說笑了,穿破了有底兒,底兒破了有幫。幫破了還有三千大釘……」
「唉,就剩下釘了。」黃錦哀嘆道:「唐公子,這麼說吧,咱家山窮水盡,彈盡援絕,好比揚子江心斷纜崩舟。萬丈高樓一腳踏空,怎一個慘字了得啊啊啊!」
還有心思甩腔兒,還是沒倒霉到家。
唐毅苦笑道:「黃公公,您是想找我倒倒苦水,還是想討個主意?」
「當然是討主意,你要是不幫咱家,天底下就沒人能幫咱家了,咱家只好在你唐公子面前自刎,憑着咱們的交情,你給咱家準備一口薄皮棺材,把咱家埋了就成了!」黃錦說着,竟然抹起了眼淚,哭得好不傷心。
「停停停,公公,咱們先把事情說了,小子也要量力而為。」
唐毅始終沒有拍着胸膛大包大攬,答應下來,弄得黃錦好生鬱悶,他也不想想,管着金山銀山的織造太監都走投無路,唐毅哪敢隨便答應啊。
「唐公子,咱家就和你交個底兒吧!」
原來一年多之前,唐毅給黃錦出了一套辦法,黃錦果然按照他的辦法來。採取招標的形式,剩了一大筆錢,又把作坊租用出去,又來了一筆銀子。
在倭寇動亂之下,供應宮裏的絲綢不缺,銀子還增加了五萬兩。
嘉靖得到報告之下,特別下旨意,讚揚了黃錦實心用事,一高興還賞了他侄子錦衣衛千戶,比唐毅的百戶還高!
可是撐過了第一年,倭寇越鬧越大,織造局的生意越來越慘,把作坊雖然租出去,可是不管落在誰的手裏,都要有利可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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