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闐慌忙鬆開他,就見他嘴角開始大量地溢血,渾身抽搐,兩眼翻白。
融闐急壞了,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怕他咬傷自己的舌頭,只得砍暈了他。
……
融闐抱着安笙出春風樓的時候,與小路打了個照面。
此前不久,宋汐從樓里衝出來,臉色差的簡直要嚇死人。她不要他跟着,小路只得在樓外面守着。
現在,融闐抱着人出來了,他便遲疑地上前招呼了。
「要回宮嗎?我備了馬車。」他指向不遠處的馬車,溫和地開口。
融闐他認識這個宋汐身邊的男人,似乎是厲榕的師父。
而他,如今厭惡着有關宋汐的一切,當即也沒有好臉色,瞪他一眼,便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被無辜牽連的小路無辜地撓撓頭,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只道是安笙使性子離家出走了,而宋汐,顯然沒能好好地說和。
……
不想回到那個吃人的牢籠里去,融闐將安笙安置在附近的一家客棧里。
昏迷中,融闐服侍他擦洗身體,換過乾淨的衣服,請了大夫,灌了藥。
整個過程,他都沒有甦醒的跡象,也許是太累了,也許是根本不想醒來。
睡了一天一夜,傍晚時,安笙終於醒來了,臉色木然,眼神呆滯。
融闐問他餓不餓,要吃什麼?
他仿佛沒聽見似的,赤着腳,走出客棧。
往來的人,都看着他發呆,融闐叫他不應,只得護着他,以防他被人撞倒。
今日的京城,一整天都籠罩在陰鬱的天氣當中。
不多一會兒,便下起雨來。
沒帶傘的行人,要麼急匆匆地回家,要麼在就近的茶樓和小攤避雨。
融闐看着前方失魂落魄的背影,眉頭緊蹙。
他沒有帶傘,想去買一把,又怕把人跟丟了。
猶豫再三,他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那人身後,像一條忠心的狗。
世界上最令人感傷的景色莫過於雨中的行人了。
一身素衣,披頭散髮的安笙行走在雨中,容顏慘澹,身上的衣裳都被淋透了。
不遠處的茶棚里,避雨的青年看着這一幕,不知怎的,心裏產生一種莫名的感傷,就好像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似的。
儘管如此慘澹,青年還是覺得看着他就像欣賞一幅畫似的。
這實在是個漂亮的人,尤其是絕望無助的時候,分外給人一種脆弱的美。
他的發上系了一根絲帶,藍色的,像是夜空一樣,冷冷的藍。
他有一點好奇,是什麼讓他如此失魂落魄。
一旁的的木桌斜靠着一把油紙上,屬於一個飲茶的婦人,她正絮絮叨叨地跟身旁的人說着家長里短。
青年嘴角一勾,輕輕放下一錠銀兩,溫聲道:「這把傘,我買了。」
那婦人抬頭,看見青年的面容,呆了一呆。
……
忽的,安笙踩進了一個小小的窪地,身子猛然一斜。
他以為自己會摔倒,他也不在乎了。
出乎意料地,他的身體卻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眼帘一顫,死水般的心起了波瀾,很快,又恢復死寂。
宋汐,不會這樣抱他,她也不會有這樣一雙寬大有力的手——一雙男人的手。
這個人,也不是融闐,融闐的氣息,不是這樣的。
像是印證他的想法,耳畔響起一把低沉、稍顯粗野的聲音,語氣卻非常地溫柔,有禮貌。
「抱歉,你沒事吧!」
頭頂的雨水消失了,眼角瞥見一抹淡淡的綠,一柄淡綠色的水墨油紙傘。
安笙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雨水和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入目的是一張模糊的人臉,又或者,他根本沒有在看。
除了那個人,他仿佛什麼都看不見了。
青年卻看清他面容的時候,怔住了。
不是說他的五官如何地令他驚艷,他只是震驚於,這雙眼睛所流露出來的痛處,是一種純粹的痛苦和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