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紛飛了一整天的大雪終於停了。有月亮出來,清冷冷的月光照着四野一片白雪茫茫,直如白晝一般。
公主居住的院落里雖種滿了奇花異草,但此時一片雪色下,只覺諾大一個院落空空蕩蕩,寂靜得讓人心慌。
殷暖來時,在這一片白茫中,一眼便看見那個立在月光下雪地里的纖長身影。
月色太過清冷,映襯得雪地里的身影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長及腳踝的髮絲在風裏舞動着,仿佛下一刻便會融進這無邊的月色里。
心口忽然便是一陣難以抑制的驚慌和刺痛,那種生命里有一半靈魂將要失去的感覺讓殷暖突然害怕起來。
幾步上前解下身上的披風裹在司馬君璧身上,殷暖輕輕把人攬進懷裏。
「阿姊!怎的在此?」
君璧微微後靠,順着他的力道偎進他懷裏,輕聲解釋道,「屋裏太悶了些,想出來透透氣。」
殷暖忍不住又環緊了些,低聲道,「那下一次阿姊記得等我陪你一起。」
「嗯。」君璧低聲笑了笑,半響,終於開口道,「阿嬰現在還好嗎?」
「嗯,好的。」
「……暖暖,殷照之死,有我之故。」
「我知道,阿姊做的也是我想做的。」殷暖低頭輕輕吻着她的鬢角,「因果報應,阿嬰知道。」
不僅知道,殷嬰甚至比所有人都要清楚明白。然而明白是一回事,再多的,他只能自渡。
風又吹起,雪又紛紛揚揚落下。
司馬君璧打了個很輕的冷顫,殷暖下意識把人抱緊了些。心忽然很痛,痛的就像是生命中有什麼特別珍貴的東西將要失去。
「暖暖!」
「嗯?」
「帶我回去吧!回樹硯閣去。」
「好!」
殷暖微躬身把她抱在懷裏,一步一步穩穩的往樹硯閣的方向離去。
比起皇宮,比起殷家其他地方,樹硯閣一直是個特別清淨的所在。然而現在卻又比以往更安靜了些。
幾乎所有家僮都被送往公主這段時間下榻的院落,留下幾個粗使在這樣的雪天裏也早早回了屋。殷暖也曾叮囑過,不得吩咐不必前來打擾。
殷暖抱着君璧一路走向她之前曾住的屋子,他步伐極穩,邊低聲絮絮說道:「阿姊這段時日雖不曾住在此處,屋子也讓人一併暖上的,熱茶熱水的也常備下。若你孤獨,我便叫阿元來陪着你。或者去喚因田來也是可的。我也……也住在阿姊隔壁……」
他似乎從來沒有如此的嘮叨過,步伐也是從未有過的緩慢。方才那一瞬間的心慌讓他害怕起來,如果可以,他希望能這樣一直走下去。
然而司馬君璧終於打斷了他,「暖暖……」
「嗯?」
司馬君璧扶在他手臂上的手忽然不自覺的用力了些,殷暖感覺到她的手在輕輕顫抖着,終於不忍,低沉着嗓音,帶着懇求道:「阿姊,我去懇請陛下,賜你於我,可否?」
他這一輩子,活着是為她,心痛是為她。他心悅她。
除了水奴,殷暖這一生皆於他人再不相干。
從不敬鬼神,卻忍不住壓上這一生的幸運,求她一個和樂安康。甚至是自己的性命,亦可雙手奉上。
卻又不忍,他的阿姊,本就是那麼孤獨的人。他們合該是一起的,生同衾,死同穴。
君璧沒有說話,只抬頭定定的看着他,半響,忽然輕輕開口,半是請求,半是發自心田的愉悅,「暖暖,不要阿元,不要因田,不要你住在隔壁,可否?」
雪花又紛紛揚揚的落下,紅燭暖帳里,卻似花已綻放,蝶已翩躚,便是一陣風來,也帶着清甜的暖意。
殷暖珍之重之,微微彎起的眼裏有着濃濃的情意,。
司馬君璧忽然輕輕笑了,挽住他的肩背,微微抬頭在他耳邊低聲回了先前的問話:
「暖暖,不用向任何人懇求,自你把我從水裏撈出來的那一刻起,水奴便已是你的。」
…………
翌日雪停,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有太陽出來,晨光映在雪地上,絢爛猶勝春色幾分。
阿元和因田滿臉糾結的在廊上走來走去。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