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薩摩耶吠叫着拖動着一隻竹輦奔向小院門口。
人群非常默契地分開。
他們的目的就是趕走災星,能夠驅動他們唯一的力量,就是與大眾的訴求相向而行。
寄再興和殷色可乘着狗拉竹輦直出黃龍,
旁觀的人群默默地注視着二人,卻又攝於天闕星落的淫威,敢怒而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動作。
高麗二皇子和箕霸將軍也站上城頭目送魏使出城。
二皇子恨恨地拍了拍城垛,咬牙道,
「箕將軍。人多,嘴雜。
魏國的使節如果死在黃龍城內,自然會為高麗惹上不小的麻煩。
但是,如果是他自己討人厭,惹上了馬匪,暴屍野外,那總與我高麗國無甚干係了吧?
你說呢?」
「嗯,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辦。」
「手腳乾淨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遵命!」
幾名騎士伴作行商,低調出城。
離城約莫半里,他們才開始跨馬疾馳。
那姿勢,一看便知是久歷戰陣的悍將。
帶頭之人正是換了便裝的箕霸。
馬在冬日不能及遠,箕霸破釜沉舟,寄希望在一日之內追上寄再興。
寄再興曾經說過,他還要向高麗國王投函。
高麗在南,犬車的印記也是向南。
黃龍南向是平原,正是馬力之所長。
箕霸雖然出發晚些,但卻有絕對的把握後來居上。
可是馬隊追出不久,就有人發現了蹊蹺。
「箕將軍,他們,他們好像折向東去了。」
向東?怎麼可能?
寄再興駕着犬車向東疾馳,他揮手揚鞭不停,仿佛是要將那幾隻薩摩耶的潛能全部榨乾。
「寄大哥,你這樣趕車,這幾隻狗兒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它們本來就堅持不了太久。
你覺得,二皇子真能忍下這口氣,眼睜睜看着我們逃走?」
「你的意思是?」
「我們身後必有追兵。
這幾隻狗子也必然被做了手腳,
不趁它們迴光返照的時候多跑些路程,後面的路我們可能就要靠自己走咯。
好在我已經做了許多準備,只要這幾隻狗再堅持兩里路,我們就有新座駕了。」
保義在黃龍城中蓄養的暗諜,已經被寄再興抽調了大半。
那些在城中散佈謠言的暗諜任務完成,就立即扮作因天闕驚惶無措的百姓先一步「逃」出了黃龍城,預做佈置,接應寄再興撤離。
寄再興得知酈道元的使團去了孫吳,慶雲雖然當時不在城中,但想必也應得了消息。
因此他南下是假,東去孫吳是真,臨時改道,早在計劃之中。
犬車復行了一里多路,群犬狀態果然急劇下滑,不斷排泄穢物,速度大減。
遠處幾間房舍依稀可見,寄再興估摸憑藉腳力也能趕去,便將殷色可扶下了車,在那些狗兒後腿猛抽了幾鞭,任群狗盲目亂竄,他只管拉起殷色可的手拔足疾奔。
前面早就留了人接應,他們不便發聲示警,生怕引來追兵,
直到寄再興走近,依稀能辨面目,立即有人駕犬車迎了上來。
車分三駕,寄再興引殷色可上了頭車。
兩部疑車上都負了重量,雖然只有一人駕駛,但車痕吃雪的深淺卻與頭車仿佛。
「向東,渡安車骨!」
頭車直奔河滸,兩部疑車南轅北轍,分頭而去。
箕霸快馬加鞭,卻只追到一地犬屍,大叫不好。
「鮮于修,你趕快回城調集犬車,他們可能會延安車骨水冰面逃遁。
冰面上馬的腳力不如犬,我們追不上。
其他的人,趕快找一找,周圍有沒有什麼蛛絲馬跡?」
寄再興與殷色可留下的足印很快便被發現。
馬隊追到幾間農舍門口,箕霸望着一地凌亂的爪印車痕沉默不語。
他們究竟是南去國內城,還是北走扶餘諸部避風頭?
難道,他們已經得知岳帥遺孤破圍走孫吳?
半晌,箕將軍終於有了決斷,
「魏使早有準備,說明他不是一個人。
黃龍城中早就有他的眼線。
這麼看來,他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岳驚飛突圍的消息。
我們如果分兵去追,太耗費人手。
這樣,南北兩路各派一名斥候追下去,用飛鷹隨時交換情報,以策萬全。
其餘人在此修整,等鮮于修回來,我們換犬車東渡安車骨!」
饒是高麗軍馬驍健,被這麼一耽擱,寄再興便因此領先了半個多時辰的路程。
他驅車東渡安車骨,直入莽莽群山。
此處山本無名,因形如虎踞,在魏人標定地圖時便使用了威虎山的名號。
犬車沿着山谷狹處狂奔,可是行不過數里,奇景陡生。
一道冰壁沖天起,斷去了前路。
寄再興勒住韁繩,兩邊的山石後,十餘名彪形大漢手持槍棒紛紛閃出。
有山必有匪,這本沒什麼可以驚訝,因此寄再興的表情十分淡定。
領頭的漢子滿臉橫肉,喊了一聲:
「天王蓋地虎!」
寄再興從容應道:「寶塔鎮河腰!」
「何故赤面?」
「丹田火起,精神煥發。」
「何故又黃顏?」
「風朔天寒,抹脂塗蠟!」
「沒河,沒河!」
「正午微言,豈曰無家。」
第一三二章 撥雲終見殷色可 破局還看寄再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