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傳到紫宸殿,御前上下都覺得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一天十二個時辰,挑什麼時候不好,偏偏是這會兒!哪怕是陛下在紫宸殿和朝臣議事的時候也比現在強啊,現下是早朝,說什麼也不可能就這樣把人請出來。()
而且現下不止陛下在早朝上,御前拿事的陳冀江陳大人也隨着去了。幾個大宮女眉頭緊蹙地斟酌半天,末了膽子最大的一個率先說了:「找徐大人去!」
其實另三個也是這想法。她不說,她們早晚也得說。
於是四人連帶着雪梨跟前的豆沙和福貴就奔着徐世水的住處去了,徐世水甫聽了個大概,就差點噴出一口水來。
這阮娘子,可真會挑時候。
他也難免有點慌,知道關乎阮娘子的事每一樣都要緊。南巡的時候她哭了一場,他就挨了足足八十板子——得虧他師父照顧、掌刑的也肯給面子,八十大板打完雖然還是傷得不輕,但其實一比,也就跟杖四十的傷勢差不多。
至於要真是實實在在地杖了八十……呵呵,那他這條小命肯定交待了。
打那之後徐世水就告假養傷來着,傷好之後也接着「告假養傷」,這是奉陳冀江的意思。因為陳冀江也沒摸清陛下還想不想見這號人,就只好先晾着他,總比再惹事強。
徐世水可沒想到,歇了這許久之後,冷不丁地捅到面前一差事……就是這麼大的事!
他面色微白地緩了好一會兒才強定下心,問豆沙:「御醫怎麼說?阮娘子情況怎麼樣?」
「御醫說娘子情況挺好的。」豆沙如實道,語中一頓,又還是添了一句,「但畢竟這麼大的事……」
她也說不準到底在擔心什麼,總之就是事大,心裏怵得慌。
徐世水復靜靜神:「不管怎麼說,參湯先備上,這事費力氣。你回六格院吧,娘子那邊萬一要用你呢?」
豆沙現下自己全沒了主見,他說什麼是什麼,聽言立刻福身應「諾」。
徐世水又看向福貴:「你去,去宣政殿前頭等着,陛下出來你就親自稟過去!」
福貴也應了聲「諾」,轉身一溜煙似的就躥了,好險沒跟門檻那兒跘一跟頭。
再想着接下來要吩咐的話,徐世水的心都懸緊了。心中飛快地將輕重又掂量了好幾番,才看向那幾個大宮女:「挑二十個力氣大的宦官,把後宮能過來的道全看住了!敢有一個想摸來六格院的,直接關起來,等這邊太平了再說下頭的事兒!」
幾個大宮女直聽得神色一震,剛欲勸他多思量一二,他已低着頭負手往外走了。幾人互相瞧瞧,還是先照辦去為好!
徐世水出了院門,正對着的,就是六格院正院的大門。
他的目光稍往南挪了幾丈,左邊這道院門現下宮人進出更頻繁,看來產房是設在這邊了。
他便直朝着南院而去。
這幾個月來,他不是不急,知道自己這麼被「晾」下去不是個事——宮裏不缺宦官,師父手底下的這個位子從來不是非他不可。他被晾得久了,早晚得有新人上來,早晚能把他頂了。
到時候可就真沒活路了。
他早想再為自己尋個機會,一直沒有。現下,這機會來了……
徐世水到了院門口,才發覺自己沒什麼能插得上手的地方,方才是心中太急切,直奔着這邊就來了。眼下看看,只能在門口候着。
但願剛才那番佈置沒錯吧,能入陛下和師父的法眼更好,那樣他就有出路了。
徐世水悶頭想着,乍聞斜後方有小孩的啼哭——並不是剛出聲的嬰孩。
他走到正院門邊探頭一看,心裏又是一亮。
宣政殿中,早朝在巳時一刻時散了。
朝臣們施大禮恭送聖駕,皇帝穩步出了殿門。還有三五步便下完長階時,卻見底下的等候的宦官再也等不及似的迎了上來。
「陛下!」張福貴剛到皇帝眼前撲通就跪了,匆匆磕了個頭,抬頭便道,「娘子要生了!」
陳冀江心中一悸,稍抬眸瞧去,方見陛下臉色都白了一層,一言不發地就往殿後繞,足下快得生風。
皇帝一路都沒說一個字,神色凝重得好像不是去等將降生的孩子,而是要赴刑場似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