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蒙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又似乎遺漏了什麼。過去一年的工作雖然有進展,但進展並不大。
雖然在心理治療中,很多時候要進行到一年以後,病人的真正問題才會浮出水面,才算得上是真正開始治療。
當這一天到來的時候,病人都歡呼雀躍,覺得自己終於可以徹底敞開心扉說出所有;但對於醫生來說,卻是常常感到挫敗的。
這種挫敗以前只是傳說,現在西蒙親身感受到了。
他知道自己如果接着往下問,肯定會問出一大堆自己想要的東西,但現在不是診療時間,就像外科醫生不會一手拿着雪糕,一手拿手術刀給病人做手術一樣。
和病人的交談要考慮到很多因素,大師可以隨心所欲,傳說中的大師甚至根本不怎麼遵守諮詢設置,或者自己定規則。
但西蒙很清楚自己理論雖然學了很多,但操作方面算是個菜鳥,在大街上從荷包里摸出個銀針朝着病人腦門上扎一下,就能夠解決病人多年的腦梗阻顯然不是自己能力所及。
所以他點了下頭:「很高興知道你的名字,青青。」
青青抬起頭,依舊看着西蒙的雙眼,聲音中帶着一絲懇求:「稱呼我小青好嗎?」
西蒙不是神醫,此刻從兜里掏不出神奇的銀針,只能夠說:「如果你願意的話,下次診療的時候,我們可以討論下你的稱呼。」
於是青青就笑了下,轉身走了,走之前回過頭:「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有原則的人。」
西蒙回給蛇精姑娘一個微笑,然後關門,熄燈。
很快就迎來了蛇精姑娘青青的正式診療時間。
這次她一改往日的着裝風格,穿了條圓領的長裙,頭髮盤在腦後,露出修長的脖頸。
進門第一件事情也不是哭,更不是發脾氣,而是發呆,發了一會兒呆後,開口:「如果你那天晚上要聽我的故事,我肯定就不會再來了。」
西蒙微微笑了笑,心想各位心理學前輩定下的規矩果然不欺我也。
&什麼?」
青青隨意的撥弄着面前的杯子,第一次像條死蛇爛鱔一樣,躺在診療室的躺椅上。
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雙眼看着診療室潔白的牆壁。
牆壁上的鐘一分一秒的走着,窗簾微微晃動,仿佛抖落出這條蛇精內心深處的秘密。
&為曾經有一個人,訂下規矩說,時間到了就走。但她卻違反了自己的規矩,時間到了也不走!」
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西蒙覺得自己根本抓不住。
他完全不知道青青這句話,跟她老是喜歡隨便吃人,或許還有勾引老男人是不是有聯繫。
所以,西蒙只能夠耐心的等待。
&那天問我,吃過東坡肉嗎?如果我吃東西都是靠吞的,為什麼我會對口感那麼講究。」青青的眼睛微微閉上,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她的鼻翼一張一合,開始了緩慢的敘述。
&回去後,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為什麼,你問我那句話的時候,我覺得非常驚慌,但回去後我忽然想起來,是的,我沒有吃過東坡肉,但我看見一個人吃過。」
說到這裏的時候,青青就不說話了,她的臉上出現了一種迷離夢幻的神色。
西蒙正襟危坐,知道該自己上了。
他拿起筆,在紙上刷刷的寫下東坡肉三個字,然後問:「你看見誰吃過?」
&一個人……」青青的思緒忽然就一下子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她自己都記不清的時候。
那時候,她還沒有修成人形,只修煉出一個頭,根本不敢到處亂走,只能夠把身子埋在水裏,把頭浮出水面,帶着好奇又雀躍的心情,在暖暖的春風下,四處張望。
這是一片大湖,湖面上有着幾艘小船,還有着一艘畫舫,絲竹管弦之聲,順着水面朝她飄來,傳入她的耳朵。
她剛剛修煉出人的耳朵,第一次聽懂這種美妙的聲音,她的身體埋在水裏,緩緩遊動,臉上卻浮現出滿足的笑容。
一艘畫舫從她身邊滑過,她看見畫舫上坐着一對男女。
男的文質彬彬,一副書生打扮,女的一身白衣,面容妖嬈又端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