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1 破岡瀆

    在烏程休息一夜,第二天一早沈哲子便召集隨員出,至於醉成死狗模樣的沈牧和紀友兩個人,一併被丟進船艙里,吐得昏天黑地。

    等到越過太湖,抵達吳郡的時候,船行便不再便利。

    吳郡雖然也是江南水鄉,境內水網交錯,卻無吳興數溪競流那種大的水流幹道,多沼澤濕地,疏浚開拓極為困難。加之吳郡情況比之吳興還要複雜得多,政治的矛盾,人情的糾結,鄉土的衝突,像一株盤根錯節的老樹,極難梳理得清楚。

    因為水道變得狹窄,沈家這規模頗大的船隊便極難通航,沈哲子便將船隊整理一番,只留下三艘貨船往北行往長江,騰空的船隻返回吳興,自己則率領一批隨員由6路繼續前行。

    作為吳會與丹陽京畿的連接點,歷朝對於這一區域內的水運條件也極為重視,秦漢以降,或引太湖之水勾連吳郡、丹陽,或鑿河道以分洪長江。

    這其中比較重要的一條運河水道便是東吳大帝孫十萬所開鑿的破岡瀆,因為有了這條水道,建康與吳會之間可以直接通航,不必再北向京口一線取長江轉道而行,可以說是極為便利。

    但這條水道所過多丘陵坡地,河道略顯狹窄,水流不夠充沛,一年中有一半的時間難於通航,即便是豐水期,往往也限制民用,多為官船往來通航。

    沈哲子之所以取道6路,就是想實地觀察一下這條重要運河的通航情況。這條河道往小了說關係到沈家每年包運吳興、會稽賦稅的生意,往大了說直接影響到沈哲子欲以三吳錢糧而反扼北面的戰略佈局。

    關於東晉這個小朝廷內部錯綜複雜的各方勢力,沈哲子先考慮的還不是要打倒哪一方,而是要讓各方都離不開他。只有獲得這種不可取代的顯要位置,才可以談得上一控朝局,掃除異己。

    吳會乃是江東錢糧賦稅中心,這一點毋庸置疑。盤踞會稽、開會稽,讓這個錢糧中心的位置益凸顯出來。把持住這個江東糧倉,管你是門閥、軍頭還是清談名士,只要還得穿衣吃飯,就要仰我鼻息!


    當然,要保證這種威懾力,水路交通必須要通暢。所謂磨刀霍霍向豬羊,豬羊還在山那邊,刀子磨得再鋒利,又有何用?

    所以,吳興水道的修整隻是第一步,在江南運河的基礎上繼續開拓才是重點。

    以往沈哲子往返,都是直抵京口,今次存了這個目的,便沿路採風勘測。時下暮春近夏,正有一波春汛,最開始一段古蹟運河通航情況尚算良好,雖然不像吳興那樣水運大昌,但也可稱得上往來無阻。若能在此基礎上繼續統一規劃,擴建疏浚,便能收到極好效果。

    可是越往前行,情況便越加惡劣。河段分叉改流,多年淤積不得疏浚,各家私掘溝渠分流灌溉,又或攔河築壩經營水碓,令古運河的通航情況急轉直下。貨船蹤影漸漸消失,客船規模也越來越小,有的地方甚至只殘一段水汪,僅能通行竹筏舢板!

    到了真正破岡瀆水道,這種情形有增無減。因為地勢起伏過大,破岡瀆形如階梯,分段修築蓄水池即為土壩,名為埭,以節蓄水量、平衡水位,全程共修築十四座,可見坡度之陡。

    因為埭的存在,破岡瀆勉強尚可通航,但行過一段距離,便要開埭放水抬高水位,舟船卸貨後拖曳過去然後再載貨前行。如此大費周章,人力損耗極大,費時極多,完全體現不出水運的便捷省力。

    最重要的是,沈哲子居然在沿途現幾個私築之埭,規模雖然不及官修的大,但卻將本來就不多的水流分泄出一部分,讓航道變得更加狹窄。這些私築之埭,或為官府、或為世家所修,為的就是向過往船隻收取通行費用以牟利。

    這種堰壩,沈家在吳興也有修築,因為需要不間斷人力維持和投入,同樣需要收費,不過吳興天然水道條件極好,並不及此地如此頻密。

    而且吳興主要是客旅民運,而眼前這破岡瀆卻是官漕運輸,不吝於直接伸手去搶朝廷的錢糧,因此對于丹陽各家玩的這麼狠,沈哲子也是頗感驚訝。

    一路經過破岡瀆,沈哲子讓隨行的文吏清算通航費用,現居然比繞道長江再往建康去耗費還要大得多!如果說破岡瀆存在的意義,那也只有能避免長江風急浪大或北寇南侵打劫錢糧這些天災的風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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