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倒不是有意偷聽自家小兄弟的情話私語,安排完河洛事務後,他自然歸心似箭,披星戴月的歸鎮。
在抵達穎口的時候,便得到消息知道壽春如今的熱鬧。他急于歸見愛妻幼子,自然懶於被牽絆於壽春城內抽身不能,索性留下儀駕秘密歸鎮。
隨着他在時局中日益顯重,類似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人或以為位高者少於掣肘,行事可以肆無忌憚,但真正到了這一步才會明白,權位越高,動念行止便會與更多人之禍福休戚相關,反而更加難得自由。
為了掩人耳目,沈哲子並沒有回壽春城,而是直接來到城南別業,得知公主仍在安睡,便打算先去看一看那還未謀面的兒子,行至此處便見沈勁如此。
眼見到沈勁望過來,一副呆若木雞狀,沈哲子倒也沒有太過氣憤於沈勁荒廢學業,反倒是少年人所特有那種深情而又笨拙模樣,那是他不曾經歷過的事情,反倒引得沈哲子微笑起來。
沈勁幼來便對嚴厲的阿兄心存陰影,如今就連嫂子的庇護都指望不上,兼之他近來所為頗為悖離阿兄意願,甚至於被阿兄當面抓住他撩撥小娘子的情形,心內惶恐可想而知。
正在這時候,門內也響起一聲短促壓抑的驚呼聲,繼而沈勁便聽到緊閉的房門內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似乎那腳步聲的主人太過惶急,甚至還踢翻了某樣器皿。
如此沈勁便忍不住會心一笑,腦海中下意識便浮現出小娘子羞不可當、倉皇退後的俏美姿態,又因小娘子能夠隔門傾聽良久他的傾訴、可見並非對他漠不關心而有歡喜。
可是眼下不遠處正站着一個雖然俊美無儔、但在他看來卻凶神惡煞的人,不免大煞風景,更沒有心情細細品味那種躁動不已又含蓄至極的情愫。
沈勁很快掃除心頭旖旎,硬着頭皮行上前去準備迎接阿兄訓斥,然而卻看到阿兄對他打了一個手勢,繼而便轉身面無表情的離開。至於那手勢何意,莫非是示意他可以繼續?
沈勁尚在揣摩阿兄的意思,可是沈哲子已經行出很遠。他想了想之後,沒敢隨行上去,回頭看一眼那緊閉的房門,也知眼下實在不是一個繼續傾訴的好時機。可惜他醞釀良久的私話被打斷,連一半都還沒有講完,於是更覺阿兄可厭。
沈哲子又非不解風情,縱然偶爾會有一些惡趣,也不會抓住自家兄弟為難。他也知沈勁眼下正是難為情的時刻,也就不急於招至面前談話,識趣的避開,卻也沒有想到即便是如此,仍在沈勁心裏引起了極大的腹誹不滿。
郎主歸府,自然在別業中引起了極大的動盪,不過由於此前已經得到通知,因此也做了妥善安排,許多臨時召集、並非府中舊人的僕役也都早被支開。
「郎君……」
「郎主功畢歸府,內舍早已備下香湯,請郎主沐浴洗塵。」
內庭婦人居多,府內周女史、小侍女瓜兒等紛紛趨行上前,廊下隊列跪拜相迎。
「門帷之內,不必執此大禮。我還要多謝諸位,近來為我照料公主並小兒。沐浴倒也不必,速速將小兒抱來……」
雖然在一眾屬下面前,沈哲子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可是真正回到家裏已經完全不能作態,迫切想看一眼自身在這個世界所擁有的第一個血脈孩兒,因此近乎跳上台階,大踏步往房內行去。
「郎主且慢!」
幾名年長婦人見狀,忙不迭連滾帶爬衝到門前,張開雙臂攔住沈哲子,語調顫抖道:「郎主貴體虎威,今年北上,百萬賊卒全都俯首。但、但是小郎君實在幼生稚嫩,難承郎主威懾啊……」
沈哲子聽到這話,再垂首看一眼身上不乏黑褐血痕的甲冑,不免啞然失笑。他倒不相信戰場上有什麼煞氣懾人之類,但一路風塵僕僕確是不潔。此前他不乏自誇自美,想要就這幅打扮進去看兒子,在這歷史性的會晤時刻充分展示出其父的英武一面,確是有所忽略。
幾名婦人強阻雖然略有冒犯,但也可見對孩兒的看護的確上心,沈哲子自然從善如流,轉入側室上下清洗乾淨,又換了一身暗金繁繡的錦袍,纖塵不染,內外潔淨,這才對搓着雙手行回來。
當然這種略顯緊張的姿態,是要等待妻子臨盆才算應景。沈哲子如今做來,雖然